盛府的接風宴設在花廳,八仙桌上擺滿了珍饈美饌,琉璃盞中琥珀色的美酒映着燭光。盛凌雲被衆人簇擁在主位,銀甲已卸,換上了一身靛藍常服,眉宇間的肅殺之氣被暖融的燈火柔化了幾分。
酒過三巡,正是氣氛最酣暢時,一道水綠色的身影嫋嫋娜娜地來到盛夏桌前,正是吏部尚書之女秦若詩。
“盛三小姐,恭喜你康復。”秦若詩的聲音甜得發膩,指尖輕輕轉着手中的白玉酒杯,“瞧着氣色真好,難怪元辛哥哥這些時日總往盛府跑。”
她嘴上說着恭賀,那雙微微上挑的杏眼裏卻淬着細碎的冰碴,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盛夏身旁的馮元辛。
“不過呀,”她故意拖長了調子,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鄰近幾桌聽得清楚,“元辛哥哥心善,對誰都體貼。你可別會錯了意,畢竟以前你……”
“秦小姐。”盛蔚突然擱下筷子,瓷碟相碰發出清脆一響。他臉上還帶着笑,眼神卻冷了下來,“今日家宴,若要說笑,不妨換個話題。”
馮元辛幾乎同時起身,頎長的身影將盛夏完全擋在身後,平日溫潤的嗓音此刻透着不容置疑的疏離:“秦姑娘,念念是我的未婚妻,我待她如何,不勞旁人費心。你若醉了,我讓丫鬟送你回去。”
秦若詩臉上的笑容僵住,捏着酒杯的指節微微發白。她狠狠咬了咬下唇,目光像淬毒的針般刺向盛夏,最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那水綠色的裙擺掃過門檻,帶起一陣冷風。
盛夏垂眸看着碗中清亮的湯羹,湯面映出她平靜的面容。記憶深處翻涌起一些模糊的畫面——癡傻的原主被推搡在泥地裏,秦若詩站在一旁掩口嬌笑,裙袂也是這般水綠顏色。
【叮!觸發危機預警:秦若詩對宿主敵意值上升至70%,可能在三日內采取行動。系統提示:保持警惕,必要時可向家人求助。】
忽然,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重重按在她肩頭。盛凌雲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後,戰場的殺伐之氣尚未完全散去,聲音低沉如悶雷:“小妹莫氣。”他目光如鷹隼般追隨着秦若詩消失的方向,“邊關十萬胡虜大哥都殺得,若旁人欺負你,大哥自會爲我家小妹討回來。”
另一只溫暖的手也覆了上來。盛夫人輕輕握住盛夏微涼的指尖,掌心柔軟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好孩子,記住咱們盛家的門楣不是紙糊的。你爹雖致仕了,門生故舊還在;你大哥這身軍功也不是白掙的。”她說話時依舊帶着江南口音的軟糯,字字句句卻重若千鈞。
盛夏抬頭,看見父親雖未言語,卻將手中的紫檀拐杖重重一頓。盛蔚對她眨了眨眼,馮元辛則默默將她的酒杯挪開,換上了一盞溫熱的杏仁茶。
燭火噼啪一聲輕響,廳內絲竹又起,仿佛方才的插曲從未發生。可盛夏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她不再是孤兒院裏無人問津的盛夏,而是有了一堵堅實城牆的盛家三小姐。
她端起那盞杏仁茶,溫熱順着瓷壁蔓延至掌心。茶面微漾,映出她唇角一抹極淡,卻異常堅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