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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去新華書店買了幾本大學商科的基礎教材。
回到家時已是下午,喬思雪正抱着景澤睿,喂他點心。
景執聿坐在一旁,平日裏一絲不苟的軍裝風紀扣難得鬆開,俊朗冷硬的五官上漾着罕見的柔和。
我的出現,並沒有影響這一家三口。
喬思雪掃了一眼我手裏的書,笑得溫婉得體:
“黎阿姨也喜歡看書?真好。不過這些書裏有很多專業術語。對你來說,難度可能太大了......”
“學習是好事,但最怕的是沒有自知之明。還是循序漸進比較好。要不,我找幾本繪本字典給你,先學識字吧?”
她話裏高高在上的憐憫,將我的尊嚴踩得所剩無幾。
景執聿注意到我手裏的書,極輕地笑了一聲。
我剛要開口,景澤睿搶先鄙夷道:
“她就是個鄉下來的睜眼瞎!字都不認識幾個,還想學媽媽看書呢?裝模作樣,看着就惡心!”
“澤睿,不可以沒禮貌。”喬思雪輕拍了下景澤睿。
她又看向我,目光歉意又真誠:
“黎阿姨,院裏最近在翻修職工宿舍,噪音大,環境亂。我睡眠淺,實在受不了。”
“執聿看我眼圈都熬黑了,心疼得不行,非讓我搬過來暫住......以後,麻煩你多費心照顧了。”
景執聿神色如常地命令我:
“以後在家,思雪的話就是我的話。她工作忙,你仔細伺候着,別出岔子。”
他騙我給他父子當保姆不夠,還要我當喬思雪的保姆。
我垂下眼,壓下所有翻涌的情緒。
喬思雪笑意更深:
“對了黎阿姨,還沒跟你分享好消息呢。我剛剛在《中國醫學》上發表了一篇很重要的論文。接下來,就要參評我們醫院科室主任的職稱。”
她的優秀叫我無地適從。
喬思雪又拆開一個印着“首都國賓館特制”的食盒,熱情道:
“來,沾沾喜氣。這是前兩天我去首都,參加學術論文研討會帶回來的,大師傅手藝,平時可難得吃到。”
“澤睿,幫媽媽拿給黎阿姨。”
景澤睿的眼睛倏地亮了,將那塊精致的糕點遞給我。
糕點酥皮潔白,層疊如花瓣。
我接了過來,酥皮入口即化,甜香瞬間充盈口腔。
下一秒,我痛呼出聲,疼得跪倒在地。
眼前陣陣發黑,我顫抖着呼救:
“好疼......醫、醫院,送我去醫院......”
景澤睿卻指着在疼得蜷縮在地上的我,暢快大笑:
“哈哈!活該,疼死你!讓你扔我的漫畫書,讓你不準我吃油炸食品!”
“媽媽你真厲害,謝謝你在蛋糕裏加東西幫我報仇!疼死她!看她扭得像條蟲子,真搞笑!”
景執聿按住喬思雪,沉聲問:
“思雪,你在蛋糕裏放了什麼?”
喬思雪神色平靜:
“只是一點致幻劑。放心,我嚴格控制了劑量,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就是想讓她也嚐嚐,澤睿昨晚受到的痛苦和驚嚇。孩子哭了一晚上,你忘了?”
“我既然住進來了,就不能眼看着澤睿受委屈。得讓她記住這個教訓,不能讓她再欺負澤睿。”
喬思雪說得那樣正義、合乎情理,仿佛我是活該受罰。
我疼得冷汗直冒,五髒六腑像在被攥住、撕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景執聿。
他沉默兩秒,嘆了口氣:
“你......真是胡鬧,下次不許這樣了。”
“萬一真鬧出事,傳到上面,對你評職稱影響多大? 她哪裏值得你這樣做!”
巨大的寒意裹緊了我,凝固了所有感官。
我像灘誤入他們家的塵土,亟待清除、無人問津。
景執聿從頭到尾,都不在乎我的生死痛苦。
他擔心的,只是喬思雪給我的這場教訓,會不會影響到她的錦繡前程。
而我,就是這麼無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