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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離開。
平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一夜未眠。
記憶不受控制的涌向那個遙遠的十八歲,
高中最後一月,我們倆都擠入了年級前十,
傅司硯攥着瓶米酒,從隔壁學校單車騎行14km來找我,
“婉婷我查過中醫書了,這酒不傷身體,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那晚在操場的看台上,他說想要我和他一起懸壺濟世,
說以後想和我一起,成爲最厲害的中醫院士,
我醉在了他亮晶晶的眼神裏,
將原本想學的美術志願,改成了中醫藥學。
後來我收到中醫藥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他抱起我轉圈,聲音激動着哽咽,
“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原來,都是假的。
原來那些我反復咀嚼的回憶,從來只有我一人當了真。
手機提示音拉回我的思緒,
“孟院士,鑑於你對下屬蘇知夏監管不力,經高層決議即日起,停職處理。”
我顫抖着手劃了又劃,確認蓋過紅章的紅頭郵件,
甚至附件裏,
還有傅司硯親筆籤名的許可同意。
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我沒應聲,門卻被用房卡刷開。
傅司硯站在門口,襯衫隨意扣着,領口還沾了抹顯眼的口紅印。
注意到我的視線,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攏了攏領口,
將一盒蛋糕放在桌上,溫聲道:
“婉婷,對不起。昨晚我喝多了,”
“你鬧夠了咱們就回家。”
那語氣,掩下了我所有的委屈。
“我給你找了個新職位,市中心畫廊的布展人,
你不是就想畫畫來着?以後不用跟藥材打交道了。”
他將聘書推向我,我沒接,
我不甘心,
他輕描淡寫就想抹掉我五年的努力。
“傅司硯,憑什麼?”
他愣了一下,似乎沒聽懂。
“我當了五年中醫學徒,”
“每天天不亮就去認藥、煎藥,蒙眼試藥喝到吐,
“硬生生熬到能獨當一面,
才真正走進你的心。”
我的聲音發顫,哽咽讓我幾乎字不成句。
“可憑什麼蘇知夏可以肆無忌憚地犯錯,被你護着?
“傅司硯,究竟憑什麼?”
我聲音發抖,字字泣血。
只因發現自己最在意的,並不是傅司硯身體上的越軌。
而是我曾以爲他想要掌控欲與高智感,
於是我從自由隨性的美術繪畫中生生剝離,只爲離他更近一點。
到頭來卻發現,有的人只需要站在那裏,
他就會靠近她。
傅司硯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我的目光
“婉婷,你不一樣,想成爲院士,那對自己要求高是應該的。”
他放下禮盒,伸手想碰我的臉,
“我知道從前委屈你了,我會以你的名義成立一個藝術基金會,
以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不必再爲我改變。”
原來,他都明白,
他都看在眼裏,
可是我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而是他口中聲聲許諾的並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