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不甘心。
我在家門口蹲了一夜。
這一夜,我把這二十多年的記憶翻來覆去地想。
爸爸對我的愛不是假的,那些深夜煮的面,那些雨天送的傘,怎麼可能全是假的?
一定是哪裏出了誤會。
或者是這個李寶兒,給爸爸灌了什麼迷魂湯?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
村長帶着幾個壯漢,還有全村看熱鬧的老少爺們,浩浩蕩蕩地來了。
把我圍在了村口那棵歪脖子樹下。
那個男人牽着李寶兒站在最前面。
李寶兒換了一身素淨的白裙子,眼圈紅紅的,一副受了驚嚇的小白兔模樣。
男人手裏舉着一本深紅色的戶口本。
“鄉親們,大家給評評理!”
男人把戶口本攤開,懟到衆人面前。
“我李國梁這輩子就寶兒一個閨女,那個短命的薔薔,五年前就在河裏淹死了,銷戶手續還是村長幫我辦的!”
村長背着手,吐了一口煙圈,眼神復雜地看着我。
“姑娘,長得確實像。但死人不能復生,你這......”
李寶兒怯生生地走出來,帶着哭腔:
“你這女鬼,雖然你長得像我死去的姐姐,但你也不能大半夜來我家嚇唬人啊。”
“我爸心髒不好,你要是把他嚇出個好歹,我跟你拼命。”
女鬼?
我氣極反笑,扶着樹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
“我是哪門子女鬼?我就是這個家的女兒李薔薔!”
“還有,你誰啊你?”
我掏出手機,點開昨晚的微信轉賬頁面。
手指因爲憤怒而微微顫抖。
“爸,你不認我沒關系,但這轉賬記錄做不了假!”
“昨晚八點,你給我轉了五千塊錢!備注還是‘祝閨女政審順利’!”
我把手機屏幕舉高,展示給周圍的村民看。
“大家看看!這是不是我爸的頭像!是不是他的微信!”
人群一陣騷動,幾個好事的湊過來看。
男人冷笑一聲,一臉坦蕩。
他不慌不忙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是一部老舊的智能機。
“來,大家看我的。”
他點開微信,展示餘額和轉賬記錄。
我瞪大了眼睛。
全是空白。
幹幹淨淨,仿佛這個微信號是剛注冊的一樣。
“我連銀行卡都沒綁,這手機平時就刷刷抖音,怎麼給你轉錢?”
男人把手機遞給村長檢查。
村長劃拉了兩下,眉頭皺成了川字。
“確實沒記錄,而且這餘額也是零。”
我腦子嗡的一聲。“不可能!昨天明明......”
我點開那個頭像,想撥通語音通話當面對質。
屏幕上卻彈出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對方已開啓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
刪了。
他把我刪了。
“這女的是個冤死鬼吧?”
“看來李家的這幾個活人她一個都不想放過,心眼這麼壞。”
村民們的指指點點像針一樣扎過來。
李寶兒突然上前一步,手裏端着一個搪瓷盆。
我也沒來得及躲。
譁啦一聲。
一股腥臭溫熱的液體潑在了我的腳邊,濺滿了我的褲腿。
是黑狗血。
“去去晦氣!你要是再不走,我們就不客氣了!”
李寶兒捂着鼻子,嫌惡地看着我。
我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血腥氣,看着那張和我爸一模一樣的臉,憤怒到了極點。
“你說我死了?”
“那我這五年在外地上大學,學費是誰交的?生活費是誰給的?”
男人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大聲吼道:
“那是鬼拿紙錢供的你吧!我哪知道你在哪野混了五年!”
人群爆發出一陣哄笑。
那種被當衆扒光的羞恥感,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想哭但我不能,哭就是認輸。
我必須找到證據,實打實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