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晚六點就到了廠裏。
車間已經開工了。
機器聲轟隆隆的，工人們看見她，都笑着打招呼。
“蘇總早！”
“早。”
蘇晚點頭，徑直走進會議室。
裏面已經坐了十幾個人。
都是廠裏的中層——車間主任、質檢組長、采購主管……
李師傅也在，見她進來，趕緊站起來。
“蘇總，人都到齊了。”
蘇晚在主位坐下，把文件夾往桌上一放。
“今天開會，就兩件事。”
她掃了一圈。
“第一，清理關系戶。”
會議室靜了靜。
幾個人的臉色變了。
“劉美娟這些年，往廠子裏塞了不少人。”
蘇晚翻開文件夾，開始念名字。
“采購部的王亮，是她表弟。去年進的次等布料，吃回扣三萬。”
一個胖子臉唰地白了。
“我、我沒有……”
“銀行流水在這兒。”蘇晚抽出張紙，推過去，“要報警查嗎？”
胖子不吭聲了。
“質檢組的張秀英，是她遠房侄女。上個月漏檢五百件瑕疵品，客戶退貨損失八萬。”
一個中年女人低下頭。
“還有行政部的李……”
蘇晚一個個念。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被點到名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沒被點到的，也縮着脖子，大氣不敢出。
“以上這些人。”
蘇晚合上文件夾。
“今天下班前，自己寫離職報告。工資結到月底，好聚好散。”
“如果不走——”
她抬眼。
“那我只能請警察來，好好查查你們這些年的賬了。”
幾個人互相看看。
最後，胖子先站起來，低着頭出去了。
一個，兩個……
會議室空了一半。
剩下的人，背都挺直了。
“第二件事。”
蘇晚看向李師傅。
“李叔，從今天起，你升生產總監。工資翻倍，年底分紅。”
李師傅愣住了。
“……我、我不行……”
“我說你行，你就行。”
蘇晚語氣不容置疑。
“車間管理你熟，工人服你。以後生產這塊，你全權負責。”
她又看向財務老王。
“王叔，財務總監。工資也翻倍。”
老王手都在抖。
“謝謝蘇總……謝謝……”
“不用謝我。”
蘇晚站起身。
“廠子能不能活，看大家能不能擰成一股繩。”
“從今天起，所有人工資上浮20%。幹得好，季度獎金，年終分紅，一樣不少。”
“但醜話說在前頭——”
她聲音一冷。
“誰再吃裏扒外，偷工減料，別怪我不講情面。”
會議室裏靜了幾秒。
然後，不知道誰先開始鼓掌。
掌聲越來越大。
李師傅眼圈都紅了。
“蘇總……你放心！我們一定把廠子撐起來！”
蘇晚點點頭。
“散會。”
上午九點，面試室。
蘇晚看着對面坐着的男人。
李琛。
三十出頭，穿着洗得發白的襯衫，頭發有點亂，但眼睛很亮。
前世，他設計的“星空系列”三年後會火遍全網。
但現在，他還只是個被前公司坑了版權、窮得交不起房租的落魄設計師。
“李琛先生。”
蘇晚開口。
“我看過你的作品集。很有靈氣，但風格太超前，市場接受度可能不高。”
李琛苦笑。
“蘇總說得對……所以我一直找不到工作。”
“但我可以給你機會。”
蘇晚把一份合同推過去。
“月薪一萬五，五險一金，包食宿。設計總監職位，獨立帶團隊。”
李琛眼睛睜大。
“爲、爲什麼……”
“因爲我相信你的潛力。”
蘇晚頓了頓。
“比如你電腦裏那個沒完成的系列——‘破曉’，主打漸變色彩和不對稱剪裁。對吧？”
李琛猛地站起來，臉色變了。
“……你怎麼知道？！”
那個系列，他只存在自己電腦裏，連草圖都沒給別人看過！
蘇晚面不改色。
“猜的。”
她才不會說，前世這系列火的時候，她研究過所有設計稿。
“這個系列，我很感興趣。”
她站起來，走到白板前，拿起筆。
唰唰幾筆，勾出一個輪廓。
“領口改成深V，後背加交叉綁帶。顏色用霧霾藍漸變到煙灰紫——”
她邊畫邊說。
李琛看得眼睛都直了。
這……這簡直是他腦海裏最完美的版本！
“蘇總……你……”
“叫我蘇晚就行。”
蘇晚放下筆。
“我要你一周內，把這個系列出樣。用最便宜的面料，做出高級感。”
“能做到嗎？”
李琛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
“能！”
“好。”
蘇晚伸出手。
“歡迎加入‘霓裳’。”
李琛握住她的手，手心都是汗。
“謝謝蘇總……不，謝謝蘇晚！”
“去人事辦手續吧。”
蘇晚笑了笑。
“下午就開始幹活。”
李琛走後，蘇晚靠在椅子上，鬆了口氣。
挖到寶了。
前世李琛被大公司籤走，三年後品牌估值過億。
這一世，她要讓這個時間，縮短到一年。
手機響了。
是顧晏辰。
“喂？”
“人挖到了？”他聲音裏帶着點笑意。
蘇晚挑眉。
“顧總消息真靈通。”
“剛好有朋友在樓下咖啡館，看見李琛抱着簡歷進去，紅着眼眶出來。”
顧晏辰頓了頓。
“你給他開了什麼條件，讓他這麼激動？”
“正常待遇。”
蘇晚輕笑。
“不過，我畫出了他夢裏的設計。”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
然後，顧晏辰低低笑了。
“蘇晚，你總是讓我意外。”
“彼此彼此。”
蘇晚看了眼時間。
“顧總有事？我三點還有個約。”
“和陳澤？”
“……你連這都知道？”
“猜的。”
顧晏辰語氣淡下來。
“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
蘇晚拒絕得幹脆。
“有些事，得我自己了斷。”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好。有事打電話。”
掛了電話，蘇晚盯着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
顧晏辰……
這人到底想幹什麼？
真只是爲了合作？
她甩甩頭，不想了。
下午還有硬仗要打。
兩點五十，半島咖啡廳。
蘇晚提前十分鍾到。
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杯美式。
三點整，陳澤準時出現。
他今天穿了身淺灰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裏還捧了束粉玫瑰。
看見蘇晚，他笑得溫柔。
“晚晚，好久不見。”
蘇晚沒接花。
“陳少，有事說事。”
陳澤笑容僵了僵，把花放在旁邊椅子上，在她對面坐下。
“聽說……你媽媽出事了？”
他語氣關切。
“需要幫忙嗎？我在警局有認識的人……”
“不用。”
蘇晚打斷他。
“直接說正題。你約我，想談什麼合作？”
陳澤嘆了口氣。
“晚晚，你對我敵意太大了。”
他往前傾了傾身。
“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從高中就開始了。”
“我知道你家廠子現在有困難，我想幫你。”
“陳氏可以注資三百萬，占股40%。以後廠子的面料供應、銷售渠道，陳家全包。”
他推過來一份合同。
“你看看，條件很優厚。”
蘇晚沒動。
“條件呢？”
“什麼？”
“這麼優厚的條件，總得有附加條件吧？”
陳澤笑了。
“晚晚果然聰明。”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
“我爸的意思是……希望咱們兩家，能親上加親。”
蘇晚挑眉。
“聯姻？”
“對。”
陳澤看着她，眼神深情。
“晚晚，我是真的喜歡你。只要你點頭，以後陳家和蘇家就是一家人，廠子會越來越好——”
“打住。”
蘇晚抬手。
“陳少，戲過了。”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你爸讓你來聯姻，是因爲看中了廠子那塊地皮吧？”
陳澤臉色微變。
“我查過了，城東新區規劃下個月公布，我們廠子正好在商業中心範圍內。”
蘇晚放下杯子。
“地價至少翻三倍。”
“你們想用三百萬，買走未來價值三千萬的地皮——算盤打得真響。”
陳澤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誰告訴你的？”
“重要嗎？”
蘇晚站起身。
“合同我不會籤，聯姻更不可能。”
她拿起包，轉身要走。
“蘇晚！”
陳澤也站起來，聲音冷了。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沒有陳家幫忙，你那小破廠撐不過三個月！”
蘇晚回頭，笑了。
“那就試試看。”
“看是你陳家先吞了我，還是我先——拆了你家的台。”
她說完，推門走了。
留下陳澤站在原地，臉色鐵青。
他猛地抓起那束玫瑰，狠狠摔在地上。
花瓣散了一地。
下午四點，廠裏。
蘇晚剛進辦公室，財務老王就慌慌張張跑進來。
“蘇、蘇總！出事了！”
“怎麼了？”
“賬上……賬上突然多了五百萬！”
老王把銀行流水遞過來，手都在抖。
“匯款方是……陳氏集團！”
蘇晚盯着那張流水單，眯起眼。
備注欄只有兩個字：
聘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