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402寢室的窗戶，精準地照在林風臉上。他皺着眉把臉往枕頭裏埋了埋，試圖對抗這生物鬧鍾般的光線。
昨晚後半夜，他睡得並不踏實。那種被什麼東西“注視”的微妙感覺時隱時現，樓頂也再沒傳來聲音，但寢室裏總彌漫着一股似有若無的涼意，直到天色將亮才散去。
“風哥！起床了！第一節有課！”趙浩中氣十足的嗓門在耳邊炸開，伴隨着“哐當”一聲，顯然是從上鋪蹦了下來，地板都震了三震。
林風認命地睜開眼，看了眼手機：7點20。第一節課《中國古代史導論》，8點開始。從宿舍樓到教學樓，正常步行需要15分鍾。他計算了一下：穿衣洗漱5分鍾，食堂買早餐邊走邊吃10分鍾，剛好。
“還有38分鍾，急什麼。”林風慢吞吞地坐起來，頭發有些亂糟糟的。
“哎呀，早點去占座啊！聽說這老師點名特別狠，坐後排容易被盯上！”趙浩已經穿戴整齊，正對着鏡子用力梳着他那撮倔強的呆毛。
占座？ 林風心裏不以爲然。在他看來，大學課堂的座位分布遵循自然定律：前三排是學霸區，中間是普通玩家區，後三排是休閒養老區，最後一排靠門是戰略撤退區。他目標明確，一直是戰略撤退區的忠實擁護者。
兩人收拾停當出門時，已經7點35。走廊裏擠滿了匆匆趕課的學生，洗漱間水聲譁譁，一片兵荒馬亂的景象。
“快快快！”趙浩拉着林風就往樓下沖，活像身後有狗在追。
食堂人山人海。趙浩憑借其壯碩的身材，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很快擠到窗口，回頭大喊：“風哥！吃啥？包子油條豆漿茶葉蛋！”
“兩個肉包，豆漿。”林風站在相對空曠的角落，試圖遠離人群的汗味和嘈雜。他目光掃過食堂大廳，注意到角落裏有個女生獨自坐着，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和一本厚厚的書，與周圍喧囂格格不入。她側臉線條清晰，表情冷淡，正是昨天有過一面之緣的蘇婉清。
這麼早，看什麼書這麼投入？ 林風下意識多看了一眼。
“來了來了！”趙浩端着兩個餐盤殺出重圍，其中一個盤子上堆得像小山——四個包子、兩根油條、兩個茶葉蛋、一大碗豆漿。“你的肉包豆漿！”
林風接過自己的那份，道了謝。兩人一邊往外走，一邊解決早餐。
“對了風哥，”趙浩嘴裏塞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說，“昨晚……你睡得咋樣？有沒有聽見啥動靜？”
林風喝豆漿的動作頓了頓，抬眼：“什麼動靜？”
“就……我半夜好像醒了一下，”趙浩壓低聲音，小眼睛裏閃着點後知後覺的忐忑，“迷迷糊糊的，好像聽見樓上有東西在滾？也可能是隔壁誰半夜掉地上了？記不清了。”
“沒聽見。”林風面不改色地撒謊，“你做夢了吧。或者就是老鼠。”
“對對對！肯定是老鼠！”趙浩立刻如釋重負，猛點頭，“這老樓，有老鼠太正常了！回頭咱買點粘鼠板！”
林風“嗯”了一聲，沒再接話。他心裏卻清楚，那動靜絕不是老鼠能弄出來的。但他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被趙浩當成疑神疑鬼的怪人。維持普通室友關系，是目前的最優解。
趕到教室時，離上課還有五分鍾。教室很大，能容下一百多人，此刻已經坐了大半。果然，前三排坐得滿滿當當，中間區域也所剩無幾，後排則稀稀拉拉。
趙浩想拉林風往中間擠，被林風不着痕跡地掙脫：“你去找座，我坐後面，視野好。”
說完，他徑直走向最後一排靠窗的那個位置。坐下，把豆漿杯放在桌角，拿出筆記本和筆——雖然不一定用得上，但姿態要做足。
剛坐下，他就聞到一股極淡的、清冷的香氣，有點像雪鬆混合着書卷的味道。扭頭一看，旁邊隔了一個座位坐着的，正是食堂裏見過的蘇婉清。她依舊捧着那本厚書，此刻林風看清了書名——《考古學理論與方法導論》。她似乎完全沉浸在書裏，對周圍的嘈雜和陸續進來的同學毫無反應。
歷史系的看考古書？還挺用功。 林風收回目光，心裏評價了一句：典型的學霸，可能不好相處。
上課鈴響，一個戴着黑框眼鏡、頭發花白的老教授走了進來。教室迅速安靜。教授開始點名，果然如趙浩所說，頗爲嚴格，時不時還抬頭對照一下人臉。
點完名，正式開始上課。老教授知識淵博，講得深入淺出，從上古神話中的歷史影子講到甲骨文的發現。不少同學聽得津津有味。
林風起初還試圖跟上節奏，但昨晚沒睡好帶來的困意，加上教授平緩的語調，逐漸開始侵襲他的意志。他的眼皮開始打架，腦袋一點一點…
不行，第一節課就睡覺，印象太差。他強打精神，目光在教室裏遊移，試圖找點東西提神。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蘇婉清合上了那本考古書，拿出了一本普通的課堂筆記本。但她的目光，並沒有完全聚焦在講台，而是時不時地、非常迅速地掃過教室的某些角落——天花板與牆壁的接縫處、後門的氣窗、甚至是他旁邊空座位下方的陰影。
她的眼神極其專注，帶着一種審視和探究的意味，眉頭微蹙，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驗證什麼。那絕對不是走神或者無聊的表現。
林風心裏一動。這學姐……有點奇怪。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找丟東西，更像是在……觀察環境？
聯想到她早上在食堂看書的專注，以及她所在的“超自然現象研究社”……一個念頭隱隱浮現在林風腦海：難道她真的相信那些怪談，並且在用自己的方式“調查”？
這個想法讓林風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莫名的在意。如果她真是個狂熱的怪談愛好者，那自己以後豈不是要經常面對這種“科學調查”？麻煩指數可能要上升。
他正想着，蘇婉清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忽然轉過頭，清冷的視線直直地看向他。
四目相對。
林風心裏咯噔一下，但臉上依舊維持着那副半睡不醒的慵懶表情，甚至還恰到好處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眼裏泛起一點生理性的水光，然後才略顯“茫然”地眨眨眼，仿佛不明白學姐爲什麼看自己。
蘇婉清看了他兩秒，眼神裏沒什麼情緒，只是幾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唇，然後便轉回頭，重新看向講台，仿佛剛才只是隨意一瞥。
但林風明顯感覺到，那目光裏有一絲極淡的……研判？或者說，是把他當成了某種“無關變量”排除掉了？
行吧，被當成課堂發呆的普通學弟了。 林風心裏鬆了口氣，但不知怎的，又有點微妙的不爽。這學姐，眼神還挺有壓迫感。
他不再亂看，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聽講。老教授正講到商周時期的祭祀與鬼神觀念。
“……先民對未知的敬畏，往往體現在這些儀式之中。他們認爲，山川河流，乃至門戶、井灶，皆有靈性。這種‘萬物有靈’的觀念，在當時的社會生活中占據重要地位……”
“萬物有靈？”林風聽着，思緒卻有些飄忽。如果真是萬物有靈，那這棟有着幾十年歷史、發生過不少故事的老宿舍樓，會不會也……
他下意識地，又想起了昨晚那有節奏的“咚咚”聲，和陰影裏那瞬間的異動。
突然——
“鈴鈴鈴——！！”
一陣尖銳、急促、仿佛能刺穿耳膜的鈴聲，毫無征兆地在林風腦海中猛地炸響！這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腦仁深處震蕩！
“唔！”林風悶哼一聲，瞬間抬手捂住了額頭。眼前一陣發黑，太陽穴突突直跳。那鈴聲極其詭異，冰冷、機械、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制性，仿佛某種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卻又充滿了古老的非人感。
“同學？你怎麼了？”講台上的老教授注意到了他的異常，關切地詢問。
旁邊的蘇婉清也再次轉過頭，清冷的眸子裏帶着一絲疑惑。
前排的趙浩更是回頭，一臉擔心。
腦內的劇痛和鈴聲來得突然，去得也快。僅僅兩三秒後，聲音和痛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絲殘餘的嗡鳴和心悸。
林風放下手，臉色有些發白，但迅速調整呼吸，對着教授和周圍關注的目光勉強笑了笑：“沒事，教授，可能有點低血糖，突然頭暈了一下。”
老教授點點頭，叮囑了一句“注意身體”，便繼續講課。
趙浩做了個“下課再說”的口型，轉了回去。
蘇婉清又看了他一眼，這次目光停留時間稍長，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但最終仍是沒什麼表示地轉回了頭。
林風低下頭，看着自己微微有些顫抖的指尖，心髒還在砰砰狂跳。
剛才……那是什麼？
絕對不是低血糖！那聲音真實無比，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規則感和冰冷感，仿佛直接連接到某種超越常識的存在。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尖掐進掌心，帶來一絲真實的痛感，驅散了些許殘留的恍惚。
然而，就在他心神未定之時——
一道只有他能看見的、幽藍色、半透明的光幕，如同全息投影般，毫無征兆地在他眼前的空氣中，緩緩展開。
光幕最上方，是幾個古樸卻清晰、仿佛由微弱火焰勾勒而成的篆體文字：
【陰司代理契約·臨時任務發布】
林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第2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