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聲還在耳畔晃悠,帶着雨夜特有的溼冷氣息,當鋪的木門被輕輕推開。
一道纖細的身影裹挾着寒風踉蹌進來,懷裏緊緊抱着一個畫板,雨水順着她的發梢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林時下意識地抬頭,撞進一雙通紅的眼睛裏。
女孩看起來和他年紀相仿,十七八歲的模樣,校服外套的拉鏈歪歪扭扭地拉到頂,臉上還掛着沒擦幹的淚痕,睫毛溼漉漉地黏在一起,鼻尖泛紅,嘴唇抿得發白,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搖搖欲墜的絕望。
“你好……請問這裏是……時間典當鋪嗎?”她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抖得不成樣子,懷裏的畫板被攥得咯吱作響。
林時微微一怔,身體不由自主地做出反應般點了點頭。他的視線停留在女孩那已經被寒冷天氣折磨得發紫的指尖處,然後迅速轉過身去,伸手探入櫃台後面摸索起來。不一會兒工夫,他便掏出了一條幹淨整潔且幹燥的毛巾,並將其輕輕地遞給眼前這位可憐兮兮的女孩子:"快先用這條毛巾擦拭一下吧,外頭的雨水實在太大啦!"
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接住那條毛巾,但並沒有立即使用它來擦拭自己臉頰和身上的水漬,而是僅僅把它緊緊握在手心裏,仿佛生怕失去什麼重要東西似的。緊接着,她緩緩抬頭,用那雙飽含淚水、充滿哀傷與絕望的眼眸,徑直凝視着位於櫃台後方那塊閃耀着金色光芒的招牌,宛如抓到了人生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就在這時,一股無法抑制的悲傷情緒如決堤洪水般涌上心頭,使得女孩的眼眶瞬間溼潤,晶瑩剔透的淚珠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我...我的名字叫做孟瑤,目前正在學習繪畫藝術專業。" 女孩努力讓自己顫抖不已的嗓音保持平穩,但仍然難以掩飾其中夾雜的濃濃哭腔,"下一周馬上就要迎來至關重要的藝考考試了,然而就在整整三天之前......一場突如其來的急性闌尾炎病症突然爆發,導致我不幸錯過掉了報名參加補考錄取的最終截止日期。"
“我從小就癡迷於繪畫藝術,仿佛畫筆就是我的靈魂伴侶一般。然而,隨着年齡的增長,現實卻如一盆刺骨的冰水,無情地澆滅了我心中燃燒的熱情之火。" 孟瑤的語調愈發低沉,宛如風中殘燭般搖曳不定,其中蘊含着無盡的絕望與哀傷。
她微微垂首,目光黯淡無光,似乎整個世界都已將她遺棄:" 我的父母從未理解過我的夢想和追求,他們認爲畫畫毫無前途可言,甚至對我的努力嗤之以鼻。於是乎,我只能默默地積攢每一分零花錢,歷經漫長而艱辛的三年時光,終於成功報名參加了一個專業的培訓課程。從此之後,我便陷入了瘋狂作畫的漩渦之中,常常通宵達旦,直至黎明破曉時分......所有的一切付出,只爲等待這場至關重要的藝考來臨,向他們證明自己的價值!"
說到此處,孟瑤的雙肩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動起來,懷中緊緊擁抱着那塊破舊不堪的畫板,仿佛它是自己生命最後的港灣,亦是唯一能夠寄托希望的所在。
突然間,她猛地抬頭望向遠方,眼眸深處閃爍着復雜難明的光芒——既有絲絲縷縷的懇求之意,又交織着些許惶恐不安;而更多的,則是一種義無反顧、破釜沉舟式的決絕勇氣。
" 我曾經聽外祖母提起過,在我們這座城市古老的舊城區內,隱藏着一家神秘莫測的典當鋪子。這家當鋪與衆不同之處在於,它並不接受任何金銀財寶作爲抵押物,而是專門收購人們寶貴的時間,並以此來幫助那些心懷執念之人達成心願。" 孟瑤深吸一口氣,鼓足全身力氣繼續說道," 或許你們會覺得這個說法荒誕不經,但此時此刻的我已然走投無路,別無他法了啊!"
林時看着她眼裏的光,那是一種快要熄滅,卻又拼命燃着一點火星的光。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向櫃台後攤開的那本泛黃賬本。
賬本上的字跡模糊不清,卻有一行字格外清晰——典當物:時間;兌換物:未盡之願。自願典當,代價自擔。
爺爺留下的叮囑在腦海裏回響:午夜零點營業,只收時間當物。
他從未料到,竟然真有其人會尋上門來;更未曾想到,自己初次接待之客,竟是如此一位被宿命束縛咽喉的少女。
林時的手指輕柔地撫摸着賬本的書頁,那粗糙的質感透過指尖傳遞而來。他凝視着孟瑤那對充盈着淚水的眼眸,心頭忽地涌起一股沖動——這股沖動就連他本人也感到驚詫莫名。
或許,他可以試試。
試試按照賬本上的規則,幫這個女孩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