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玥的臉色白了幾分,但她依然咬着牙:“父親,陛下也是人,也會講道理。只要我們誠心懇求……”
“那是天子!”
一直坐在上首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蘇老夫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手裏捻着一串佛珠,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蘇凌玥。”老夫人緩緩開口,“你跪了半個時辰,腦子裏想的全是那個陸雲帆。你可曾想過你的祖母,你的父親,還有這府裏的兄弟姐妹?”
蘇凌玥轉過身,對着老夫人磕了一個頭:“祖母,孫女正是因爲想過,才不願入宮做一個行屍走肉。孫女若是過得不幸福,這個家族又要榮耀何用?”
老夫人將手中的佛珠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啪的一聲,清脆刺耳。
“放肆!”老夫人站起身,在此刻顯露出掌家幾十年的凌厲,“家族榮耀?你以爲你這一身的錦衣玉食,你從小學的琴棋書畫,是誰給你的?是安國公府!如今家族需要你入宮維系聖眷,你卻跟我談幸福?”
老夫人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蘇凌玥面前。
“你說那陸雲帆去求陛下?真是天真得可笑。欺君之罪,株連九族。只要他敢開口,不僅我們蘇家要死,他們陸家也跑不了!你以爲這是話本子裏的才子佳人私奔?這是把兩家人的腦袋都別在褲腰帶上!”
蘇凌玥的身子晃了晃。她看着平日裏最疼愛她的祖母,此刻那張臉上只有冷漠和算計。
“可是……可是我已經答應了陸郎……”蘇凌玥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我們約好了,若是不能在一起,便……”
“便如何?”蘇振雄厲聲喝道,“便殉情嗎?好啊,你若是想死,我現在就成全你。總好過明日抗旨,連累全家被滿門抄斬!”
正廳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蘇凌玥壓抑的啜泣聲。
蘇振雄看着女兒這副模樣,心裏的怒火漸漸變成了無力。他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一樣:“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一炷香的時間,你自己想清楚。要麼,你自己穿上嫁衣,風風光光地做你的皇妃;要麼,我就讓人把你綁起來,塞進花轎裏抬進宮去!”
說完,蘇振雄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拂袖走出了正廳。
廳內只剩下老夫人和蘇凌玥。
老夫人看着地上的孫女,眼中的失望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商人評估貨物般的冷光。她太了解這個孫女了,外柔內剛,若是真逼急了,指不定會在花轎裏做出什麼事來。若是入宮後是個死人,那蘇家照樣是死罪。
必須要有一個萬全之策。
老夫人的目光在蘇凌玥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後移開了視線。
她招了招手,一直候在角落裏的心腹張嬤嬤立刻躬身走了過來。
“老夫人。”張嬤嬤低聲喚道。
老夫人側過頭,在張嬤嬤耳邊低語了幾句。張嬤嬤聽着聽着,身子猛地一震,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色。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蘇凌玥,又看了看老夫人。
“這……老夫人,這能行嗎?那是欺……”
“住口。”老夫人打斷了她,“這是唯一的法子。只要人進了宮,那是誰還重要嗎?陛下要的是安國公府的女兒,要的是這份表態。至於是不是蘇凌玥,只要那蓋頭不掀開,誰知道?”
張嬤嬤嘴唇動了動,最終低下了頭:“是,老奴明白了。”
老夫人眯起眼睛,目光穿過正廳的大門,望向了後院偏僻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