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探花,便來做朕這兵部尚書!”
朱由檢的聲音,如同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捅進了皇極殿這個馬蜂窩!
死寂!
長達十個呼吸的死寂!
仿佛時間都被凍結。
緊接着,便是火山噴發般的炸裂!
“荒唐!!”
一聲怒喝,如平地驚雷。
吏部尚書房壯履,這個須發皆白的老臣,此刻氣得渾身發抖,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猛地出列,指着朱由檢,竟忘了君臣之別!
“陛下!自太祖開國,何曾有過武夫拜相、丘八當國之先例?!”
“兵部尚書,總領天下兵馬錢糧,關乎社稷安危,豈能兒戲,以弓馬之技相授?!”
“此舉乃是動搖國本,自毀長城啊!”
“陛下!請三思!收回成命!”
“請陛下收回成命!”
“轟”的一聲,整個文官集團,如同被捅了屁股的野牛群,齊刷刷跪倒了一大片!
黑壓壓的人頭,此起彼伏的哭嚎,聲震殿瓦!
“陛下!祖制不可違啊!”
“陛下若一意孤行,天下士子之心必將離散,國將不國啊!”
“臣等,願以死相諫!”
以死相諫?
朱由檢歪着頭,掏了掏耳朵,臉上掛着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天真笑容。
他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下方這群“忠臣”。
“哦?”
他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
目光,落在了爲首的房壯履身上。
“房愛卿,你這是在教朕做事?”
房壯履梗着脖子,一副爲國捐軀的凜然模樣。
“臣不敢!臣只是爲我大明江山計,爲天下蒼生計!”
“說得好!”
朱由檢撫掌大笑,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他一步步走下御階,龍袍拖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百官的心尖上。
他走到房壯履面前,彎下腰,湊到他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老東西,別給臉不要臉。”
“朕給你們臉,你們才是‘清流’,是‘朝廷棟梁’。”
“朕不給你們臉......”
朱由檢頓了頓,直起身子,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像個魔鬼。
“......你們就是東安門上,那些還沒幹透的肉條。”
房壯履的瞳孔,驟然收縮!
一股冰寒的恐懼,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瘋子!
這個小皇帝,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根本不在乎什麼天下士子之心,他只在乎自己高不高興!
“怎麼?”
朱由檢看着他煞白的臉,笑得更開心了。
“房愛卿這是想通了?”
“還是說......你想當第一個,爲‘祖制’殉葬的尚書?”
“朕可以成全你。”
他轉頭,看向那個一直低眉順眼,仿佛不存在的陰影。
“魏忠賢。”
“奴婢在!”
魏忠賢那公鴨嗓,帶着一絲嗜血的亢奮。
“把房尚書請到東廠詔獄去喝喝茶,讓他好好想想,這兵部尚書,是朕說了算,還是他說了算。”
“遵旨!”
兩個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房壯履。
“不!陛下!你不能......”
房壯履的驚恐尖叫,被一塊破布死死堵住,只剩下“嗚嗚”的掙扎聲。
他被拖拽着,像一條死狗,在金磚上留下了兩道屈辱的溼痕。
皇極殿,再度陷入死寂。
如果說昨天殺人,是因爲“嫂嫂受了委屈”這個荒唐的借口。
那麼今天,就是赤裸裸的,毫無掩飾的......暴政!
誰敢反對,誰就得死!
“還有誰?”
朱由檢環視着殿下那一張張驚恐萬狀的臉,語氣輕快得像是在問“晚飯吃什麼”。
“還有誰覺得......朕的決定,有問題?”
無人敢應。
空氣中,彌漫着恐懼和尿騷味。
“很好。”
朱由檢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回龍椅,一屁股坐下,又恢復了那副“擺爛”的姿態。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這麼定了。”
“退朝吧。”
“朕乏了,要回坤寧宮陪朕的美人嫂嫂了。”
他打着哈欠,擺了擺手,仿佛剛才那個決定朝堂重臣生死、顛覆大明官場規則的人,根本不是他。
......
坤寧宮。
暖香嫋嫋。
一身宮裝,風華絕代的張嫣,正親手爲朱由檢剝着一顆荔枝。
她的動作優雅,神情卻帶着一絲憂慮。
“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您做得太過了。”
“將房尚書下獄,又強開武舉,這等於將滿朝文官都推到了對立面。”
“我擔心......”
“擔心他們會‘清君側’?”
朱由檢接過荔枝,一口吞下,笑嘻嘻地看着這位名義上的嫂嫂,實際上的盟友。
“嫂嫂放心,他們沒那個膽子。”
“至少,現在沒有。”
他眼神一冷,那股慵懶的氣質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幽邃。
“不過,總有些自作聰明的家夥,會跳出來當出頭鳥。”
“朕就是要他們跳!”
“不跳出來,朕怎麼知道,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張嫣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她從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紙箋,遞了過去。
“這是我安插在各府的眼線,剛剛傳回來的消息。”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聯合了翰林院、六科給事中等數十名言官,正在秘密串聯,準備明日一早,集體上疏,逼您收回成命。”
“他們甚至......聯系了京營的一些將領。”
“哦?”
朱由檢接過名單,掃了一眼,嘴角的弧度愈發冰冷。
“很好,很好啊。”
“一網下去,撈上來的魚,還真不少。”
他將那份名單,隨手遞給身後一個侍立許久,如同鬼魅般的老太監。
魏忠賢。
“九千歲。”
朱由檢的聲音,又變得軟糯起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朕好怕啊。”
“朕還這麼年輕,這麼弱小,可憐又無助。”
他眨了眨眼,發出“吱吱吱”的磨牙聲。
“總有刁民想害朕。”
“你說......
該怎麼辦呀?”
魏忠賢匍匐在地,那張老臉上的褶子,因爲極度的興奮而扭曲在一起。
他聽懂了。
陛下這不是在詢問。
這是在......下旨!
“陛下莫怕。”
他的聲音嘶啞,如同毒蛇吐信。
“有老奴在,任何宵小,都休想傷到陛下一根汗毛。”
“誰想讓陛下不痛快,老奴......就讓他全家都不痛快!”
朱由檢滿意地笑了。
他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一只蒼蠅。
“去吧。”
“朕累了,要歇息了。”
“記住,動靜......鬧得大一點。”
“朕喜歡聽響兒。”
“奴婢......遵旨!”
魏忠賢叩首,倒退着出了坤寧宮。
當他轉身融入夜色的一刹那,那張恭順謙卑的臉,瞬間變得猙獰而殘忍。
他手中那張薄薄的紙箋,此刻,就是一張催命符!
“傳令!”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宮道上響起,陰冷刺骨。
“東廠、錦衣衛緹騎,全員出動!”
“按名單拿人!”
“反抗者,格殺勿論!”
“今夜,咋家要這京城......”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輪懸在天際的血色殘月,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