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爾歪過頭,開始正大光明偷看。
那道背對着她的身影繼續伏低,湊近麥克說了句“hold on”,隨後切屏,摘掉一側耳機。
這一切做完後,他利落轉身,大步朝她的方向而來。
最終,腳步停在她身邊:“談談。”
烤面包噎在嗓子眼沒來得及咽,毛毛的。
陳爾咳了一聲去擰瓶蓋:“談什麼?”
手裏的冰水被抽走,換進來一瓶常溫的。蓋子被他擰鬆了覆在瓶口,他抬眉示意:“談談你這次回來待多久。”
陳爾接過喝了一口:“不久。”
“不久是多久?”
“看情況。”
她很善解人意,不想把天聊死,於是在這句之後瞄了一眼已經被他切走的屏幕說:“我還以爲你要談昨晚。”
“……”
對方沒說話。
她又懸崖勒馬:“昨晚雨挺大的,不過我聽天氣預報說台風馬上要過去了,應該不會打擾你太久。”
男人看她一眼:“我說過你打擾了?”
“啊,沒有嗎?”陳爾思索道,“我以爲你昨天把我的手系床柱上就是這個意思。”
空氣短暫沉寂下來,一時間只剩雨打玻璃的響動。
沉默中,男人視線下移,落在她光裸的腳趾上。
腳心踩在青灰胡茬上的觸覺仿佛又回到了身體裏,陳爾條件反射蜷起。
半晌,聽到他嗤笑一聲:“陳爾,你到底想說什麼?”
“字面意思,哥哥。”
不知道哪個詞觸動到他。
他的視線居高臨下地掃過她眉眼。昏沉光線下,屬於男人的高大身形投下一片陰影。
空白幾秒,他才開口:“既然要談,也可以。”
話題被成功地帶回去。
男人轉身,去把書房裏那場還在連線的會議掐斷,緊接着回到餐桌邊。
高大的身形鬆弛向後,手指交握身前,這次坐下顯然是要長談的意思。
果然,他下巴抬了抬:“想談的話不如談得更徹底些。昨晚的事放一邊,我們從四年前那個晚上開始。”
這次失語的是陳爾。
她發覺眼前這人裝了半天的斯文果然是假,骨子裏果然還是那麼惡劣。
如同當初剛到他家時對她的百般刁難。
可她也不是常人,反而在這種微妙的熟悉感裏慢慢放鬆神經。
哪裏惹得他不爽,偏往哪裏戳。
“都可以啊,哥哥。”她乖乖地說。
勁風呼嘯,格子窗的振動終於把搖搖欲墜的老舊日歷給震了下來。
泛黃的紙張,還定格在若幹年前7月17日。
兩人視線先後瞥過去,而後收回。
陳爾開口:“四年前那件事,是我年紀小不懂事。”
“哦,不懂事。”
男人不置可否,可陳爾分明看到了他表情裏不加掩飾的譏諷。下一秒,他嘲笑說:“不懂事,所以深更半夜說打雷好怕,進哥哥房間,睡哥哥的床,握哥哥的……。”
“……”
陳爾心想,你還記得挺清楚的。
“你那時早就成年了吧?”男人用她剛才的語調重復了一遍,嗤笑,“原來是年紀小,不懂事。”
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陳爾嗯一聲,很快調整好狀態,以一副我看你也樂在其中的表情:“你比我大,你懂事,所以你當時半推半就,也沒說半個不字。”
說完再去看他。
他依舊坐在那,氣定神閒,臉上半點沒有被戳穿的尷尬。
半晌,他扯了下唇角:“原來是回來翻舊賬了。”
這幾年的閱歷讓他變得陌生,說話時不疾不徐的腔調更讓人猜不到真實情緒。何況他生得高大,這樣垂眼看人的高姿態本身就帶有一定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