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隊離開小鎮,繼續向北。
接下來的五天,風平浪靜。沒有山賊,沒有黑衣人,連一場像樣的雨都沒下。官道兩旁的田野漸漸變得開闊,村落也密集起來——這是靠近府城的標志。
第六天中午,前方出現城牆的輪廓。
青州府城。
城牆比青山縣高出一倍,青磚壘砌,城樓巍峨。城門處車馬如流,挑擔的貨郎、推車的農夫、騎馬的客商,還有……挎着刀劍的江湖人。
陸煊注意到,進出城的江湖人不少。有的獨行,有的結伴,衣着各異,但眼神裏都帶着那種特有的警惕和銳利。
“這幾天府城熱鬧。”錢鏢頭在旁邊說,“‘青英會’要開了,各門各派的年輕弟子都往這兒趕。”
“青英會?”
“三年一次的比武大會。”錢鏢頭解釋,“青州武林的傳統,三十歲以下的年輕武者都能參加。說是切磋,其實……也是各門派較勁。”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咱們總鏢頭年輕時,拿過第三屆青英會的魁首。”
陸煊心裏一動。
劉震山……曾經是青州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難怪他武功這麼高。
***
進城後,鏢隊直奔威遠鏢局總號。
總號在城東,占地比青山縣的分號大得多。黑漆大門,門前立着兩尊石獅,門楣上掛着金字牌匾,氣派十足。
劉震山雖然傷還沒好,但堅持要親自去見東家。
東家姓羅,單名一個“威”字——正是威遠鏢局的總鏢頭,也是創始人。今年六十出頭,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銳利如鷹。
“震山,你這是……”看到劉震山蒼白的臉色,羅威眉頭一皺。
“路上遇到點麻煩。”劉震山簡單說了黑風嶺的事,“死了五個兄弟,貨保住了。”
羅威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先去養傷,後面的事我來處理。”
他目光轉向劉震山身後的陸煊:“這位是……”
“陸煊陸兄弟。”劉震山介紹,“這次多虧他出手,不然……損失更大。”
羅威打量陸煊,眼神裏閃過一絲訝異——這麼年輕?
“陸兄弟師承何處?”
“家傳的鄉下把式,不值一提。”陸煊還是那套說辭。
羅威沒再追問,江湖規矩,不深究根底。但他能感覺到,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那種沉穩的氣度,不是裝出來的。
“震山說你拳法精妙。”羅威忽然道,“正好,明天青英會開幕,各門派有個‘演武’環節。陸兄弟有沒有興趣,上去露一手?”
演武?
陸煊猶豫了一下。
他不想太招搖。
但……這也是機會。接觸更多武者,觀察更多功法,收集更多樣本的機會。
“晚輩學藝不精,怕貽笑大方。”
“無妨。”羅威笑道,“演武不是比武,就是展示一下各家絕活。你代表咱們威遠鏢局,打出氣勢就行。”
話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矯情了。
“那……晚輩試試。”
***
青英會的會場設在府城西郊的“演武場”。
這是官府專門修建的比武場地,占地數十畝,中央是青石鋪就的擂台,四周有觀禮台和看棚。平時閒置,只有重大活動才啓用。
第二天一早,陸煊跟着羅威和劉震山來到演武場。
人山人海。
各門各派的旗幟在風中飄揚:青龍會、白鶴門、鐵劍山莊、八卦掌一脈……還有不少散修武者,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看,那是青龍會的少當家,聽說已經練出內力了!”
“白鶴門這次來了三個真傳,個個都是外家巔峰。”
“鐵劍山莊的‘追風劍’也來了,去年一人挑了三個山寨……”
陸煊默默聽着,觀察着。
這些年輕武者,大部分都是外家路子——筋骨強健,眼神銳利,但身上沒有“氣”感。只有少數幾個,像青龍會少當家、白鶴門大師兄,身上有微弱的元力波動。
內力入門者,鳳毛麟角。
“看來,這個世界的武道門檻……確實高。”陸煊心想。
***
演武環節在上午舉行。
各門派輪流上台,展示絕技。
青龍會的少當家使了一套刀法,刀光如雪,引得滿場喝彩。
白鶴門的大師兄表演“白鶴亮翅”,身法輕盈,確實有幾分鶴形。
鐵劍山莊的弟子舞了一套劍法,招式凌厲,但……也就那樣。
輪到威遠鏢局時,羅威拍了拍陸煊的肩膀:“去吧。”
陸煊深吸一口氣,走上擂台。
台下目光匯聚。
有好奇,有不屑,有審視。
他走到擂台中央,那裏擺着一摞青磚——每塊磚厚兩寸,一共七塊,疊在一起。
這是演武的“道具”,用來展示勁力。
陸煊站定,擺開架勢。
不是形意拳,也不是崩拳。
而是……家傳的“混元掌”。
這套掌法,他練了十年。以前只能用來養生、調息,實戰威力平平。但經過這幾天的研究,結合“骨架+填充”的運行模式,他有了新的理解。
混元掌,核心在一個“透”字。
勁力透體,不傷表皮。
正好……適合演示。
陸煊調整呼吸,意念沉入胸口印記。
【開始能量調度……】
【骨架構建:混元氣(主幹)……完成】
【填充導入:水屬性元力(依附)……完成】
【運行路線優化……掌法模式啓動……】
他能感覺到,溫熱的混元氣沿着手臂經脈運行,像主幹河道。而淡青色的水屬性元力,依附在主幹兩側,像細密的支流。
兩者並行,互不幹擾。
但……又相互增強。
“喝!”
陸煊一掌拍出。
不是快,是……慢。
手掌緩緩按在青磚摞的側面。
接觸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的共鳴。
不是碎裂聲,是……震動?
七塊青磚,同時一震。
然後……
完好無損。
台下安靜了一瞬。
“就這?”
“沒碎?”
“威遠鏢局沒人了?派個花架子……”
議論聲剛起。
陸煊收掌。
後退一步。
就在他退開的刹那——
那摞青磚,忽然……“散”了。
不是倒塌,是……解體?
從最上面那塊開始,磚體化作細密的粉末,簌簌落下。然後是第二塊、第三塊……
七塊磚,依次化作粉末。
但詭異的是——
磚摞的形狀,還保持着。
就像一座沙雕,被人從內部掏空,外殼卻完好無損。
直到最後一粒粉末落下。
原地,只剩下一堆青灰色的細沙。
風一吹,沙塵揚起。
像一場無聲的葬禮。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包括羅威,包括劉震山,包括……各門派的掌門、長老。
“勁力透體……內部粉碎……表面無損……”青龍會的一個長老喃喃道,“這得是多精細的控制力?”
“不止。”白鶴門的門主眼神凝重,“你們看那堆沙——顆粒均勻,沒有一塊大於米粒。這是……把磚體的結構,完全震碎了?”
“威遠鏢局……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年輕高手?”
議論聲如潮水般涌起。
陸煊站在台上,面色平靜。
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那一掌,用了多少心思。
混元氣爲骨,水屬性元力爲肉。
骨撐起結構,肉傳遞震動。
七塊磚,每一塊的震動頻率都不同——像彈鋼琴,每個鍵的音高都不一樣。他要做的,就是讓勁力像水波一樣,一層層滲透,從第一塊傳到第七塊,同時……保持外殼的完整。
這需要極致的控制力。
也需要……熔爐核心的輔助。
沒有核心的“解析”和“優化”,他做不到。
“陸兄弟,好掌法!”
羅威第一個站起來,鼓掌。
緊接着,掌聲如雷。
各門派的目光,都聚焦在陸煊身上。
有欣賞,有忌憚,有……探究。
陸煊抱拳,下台。
他知道,從今天起……
他在這個世界的“江湖”,有名字了。
***
下午,青英會正式比武。
陸煊沒參加——他不是青州人,也沒門派,沒資格。
但他坐在觀禮台上,看了幾場。
年輕武者們的比武,很……熱鬧。
招式華麗,呼喝震天。
但真正的“高手”,不多。
大部分都是外家對拼,靠力氣、速度、經驗取勝。偶爾有幾個用內力的,也是粗淺運用——增強力量,或者護體。
沒有“氣勁外放”。
沒有“隔空傷人”。
“這個世界的武道……似乎偏重‘實戰’,不重‘境界’?”陸煊若有所思。
正想着,旁邊坐下一個人。
是青龍會的少當家。
“陸兄,好掌法。”他笑道,“在下青龍會,陳青。”
“陳少當家。”陸煊點頭。
“陸兄不是青州人吧?”
“外地來的。”
“師承是……”
“家傳。”
陳青笑了笑,沒再追問。但眼神裏的探究,藏不住。
“陸兄這手勁力透體的功夫,我爹說……至少得是內家小成。”他頓了頓,“不知陸兄,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青龍會?”
挖人?
陸煊搖頭:“暫時沒這個打算。”
“可惜。”陳青也不強求,“那……交個朋友?”
“榮幸。”
兩人又聊了幾句,陳青便離開了。
陸煊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明白——
從今天起,盯上他的人,不會少。
***
傍晚,回到鏢局。
羅威設宴,爲陸煊慶功。
席間,各鏢頭、鏢師輪番敬酒。陸煊以茶代酒,一一應下。
宴後,羅威單獨留下他。
“陸兄弟,今天這一掌……打出了咱們威遠鏢局的威風。”羅威語氣誠懇,“我羅威說話算話,酬勞再加三十兩。另外……如果你願意,可以留在總號,當個鏢頭。”
鏢頭?
地位僅次於總鏢頭,月俸五十兩。
這待遇……很優厚。
但陸煊想了想,還是搖頭:“多謝羅總鏢頭好意。但我……暫時不想安定。”
他需要自由。
需要……去更多地方,見更多人,收集更多樣本。
羅威有些遺憾,但沒強求:“也好。年輕人,多闖闖是好事。不過……無論你去哪兒,威遠鏢局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
“多謝。”
***
深夜,房間裏。
陸煊盤點收獲。
第一,名聲——在青州武林,有了初步的知名度。
第二,金錢——這趟鏢,前後賺了六十兩。足夠他花一陣子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樣本。
今天在演武場,他暗中感知了十幾個年輕武者的內力運行。雖然都是粗淺運用,但……各有特點。
青龍會的內力,偏“火”屬性,熾熱暴烈。
白鶴門的內力,偏“風”屬性,輕盈迅捷。
鐵劍山莊的內力,偏“金”屬性,鋒銳凌厲。
這些“樣本”,都被熔爐核心記錄、分析。
【解析進度:11.7%】
【轉化效率:15.3%】
【兼容點優化:骨架穩定性+12%,填充活性+8%】
進步明顯。
但還不夠。
陸煊摸了摸胸口的印記。
他知道,這條路……還很長。
窗外,府城的燈火,徹夜不滅。
像這個江湖。
永遠熱鬧,永遠……暗流涌動。
而他,剛剛踏入。
胸口的熔爐,微微閃爍。
像在說——
這只是開始。[[小說創作†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