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夜的擁抱與心動
雨絲密密匝匝，像是被誰扯碎的棉絮，織成一張灰蒙蒙的網，將整座城市籠罩在其中。晚風裹挾着溼冷的氣息，穿街過巷，吹得路邊的梧桐葉簌簌作響，泛黃的葉片打着旋兒飄落，沾着雨水貼在溼漉漉的柏油路上。風也吹得恩憶的發絲凌亂地貼在臉頰上，帶着冰涼的溼意，那股寒意順着皮膚鑽進衣領，讓她忍不住微微瑟縮。
夏安站在她的對面，手裏撐着那把黑色的大傘，傘面寬大，卻刻意往她那邊傾斜着大半。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她泛紅的眼眶上，像是帶着溫度的烙鐵，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他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掙扎和猶豫，看着她咬得發白的唇瓣，看着她微微顫抖的肩膀，看着她被雨水打溼的睫毛上掛着的細小水珠，心裏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着，疼得厲害。
他太清楚了，五年前的那些誤會，那些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那些他囿於現實無法言說的苦衷，在她的心裏，留下了太深太深的烙印。那烙印，不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就能抹平的，也不是一次倉促的解釋就能消散的。那是無數個深夜裏的輾轉反側，是無數次看到他和別人的緋聞時的心如刀割，是少女時期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歡喜，被現實一次次碾碎的痕跡。
他沒有再去抓她的手，怕自己過於急切的動作，會再次嚇到她，會再次將她推遠。他只是默默地將手裏的傘，往她的那邊，又傾斜了幾分。傘骨微微晃動，發出細微的吱呀聲，雨珠順着傘沿滾落，連成一串晶瑩的珠簾，砸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冰涼的雨水，很快打溼了他的半邊肩膀，深色的西裝布料吸了水，沉甸甸地貼在皮膚上，那股涼意，順着脊椎，一點點蔓延開來，滲入骨髓，凍得他指尖發麻。
可他絲毫不在意，目光依舊焦着在她的臉上，像是要將這五年裏錯過的時光，都一一彌補回來。他的眼神裏，沒有了平日裏的星光熠熠，只剩下滿滿的心疼和愧疚，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是在等待一個遲了五年的答案。
“恩憶，”他看着她的眼睛，聲音低沉而認真，像是在許下一個鄭重的承諾，又像是在訴說着壓抑了太久的心事，“我知道，一句‘誤會’，不足以抹平你心裏積壓了五年的委屈。我也知道，這五年的時光，你一個人扛過了多少難過，多少心酸，多少無人知曉的深夜痛哭。”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像是砂紙輕輕摩擦過木頭，在淅淅瀝瀝的雨聲裏，顯得格外清晰，一字一句，都敲在恩憶的心上。“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得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氣息，近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近得能看清他眼底的紅血絲，看清他蒼白的臉頰上沾染的雨水。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縈繞在恩憶的鼻尖，那是一種讓人安心的味道，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亂了節奏。
“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盛滿了整片星空，亮得驚人，亮得讓她不敢直視，“我和林薇薇，真的只是朋友。那天晚上，她參加一個品牌晚宴，結束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疼得站都站不穩。她的助理臨時有事走了，身邊沒有別的熟人。我剛好在附近和導演談事情，就順路送她回了家。那些照片，是狗仔蹲守了她很久，故意拍下來斷章取義的。我把她送到公寓樓下，看着她進了電梯，看着電梯門關上，就轉身離開了，根本沒有進去過。”
“我知道，你不信。”夏安看着她眼底依舊殘留的懷疑，看着她緊抿的唇瓣，苦笑了一聲。那笑容裏，帶着一絲無奈，帶着一絲苦澀。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解釋得再多，也不如實實在在的證據來得有力。他只是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冰冷的雨水打溼了手機外殼，他用袖口擦了擦，解鎖屏幕，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着，翻出了一段錄音。
他把手機遞到她的面前，指尖帶着微涼的溫度，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這是那天，我送她到樓下的時候，她和我的對話。你聽聽。”
恩憶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機屏幕上，屏幕亮着光，映出她泛紅的眼眶。她猶豫了片刻，指尖微微顫抖着，還是伸出手，接了過來。手機殼上還帶着他掌心的溫度，那溫度，順着指尖，一點點蔓延到心底，融化了一絲寒意。她按下了播放鍵。
錄音裏，先是傳來一陣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晚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背景裏，隱約能聽到遠處的車鳴聲。然後，林薇薇帶着一絲嬌嗔的聲音，清晰地響了起來，帶着酒後的微醺：“夏安，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我今天可就糗大了，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崴了腳，站都站不穩，丟死人了。”
緊接着，是夏安的聲音，語氣平淡，帶着一絲客套的疏離，和他平日裏對她說話的溫柔，截然不同：“舉手之勞。以後參加晚宴，還是穿平底鞋比較穩妥。”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麼比我經紀人還囉嗦。”林薇薇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裏，帶着一絲調侃，還有一絲了然，“對了，我看你最近和《風尚》的那個恩主編走得挺近的。上次在片場看到她給你送湯，你看她的眼神，溫柔得都快滴出水了。你是不是喜歡她啊？我記得五年前，就有個小姑娘總往你攝影棚跑，送你親手寫的詩，是不是就是她？我看你提起她的時候，眼睛都在發光呢。”
錄音裏的夏安，沉默了幾秒鍾。那幾秒鍾的沉默，像是被拉長了的時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然後，傳來他的聲音，那聲音裏，沒有了平日裏的疏離和客套，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還有一絲壓抑了太久的深情，像是藏了多年的秘密，終於找到了出口：“是。我喜歡她，喜歡了很多年。”
錄音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了。
恩憶的身體，微微一震。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愣在了原地。她握着手機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收緊，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手機殼的邊緣，硌得她掌心微微發疼。
她抬起頭，看向夏安。他的目光，依舊落在她的臉上，帶着一絲緊張，一絲期待，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忐忑，像是在等待她的宣判。他的嘴唇微微抿着，眼底的紅血絲，在昏暗的天色裏，顯得格外明顯。
原來，他真的沒有騙她。
原來，那些照片，真的是狗仔斷章取義拍下來的。
原來，他心裏的人，從來都只有她一個。
原來，他真的，喜歡了她很多年。
積壓在心底五年的委屈、不安、懷疑，在這一刻，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湖面，瞬間被攪得粉碎。那些沉甸甸的情緒，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洶涌而出。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再次洶涌而出，順着臉頰滑落，砸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一片水漬。
這一次，不是因爲難過，不是因爲委屈，而是因爲，壓抑了太久的心動，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安放的地方。是因爲，五年的等待，終於有了回音。是因爲，她的喜歡，從來都不是一場獨角戲。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着，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的夏安，也變得有些模糊。她能看到他眼底的心疼，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度，能聽到他沉穩的心跳聲。
夏安收起手機，看着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心疼地嘆了口氣。那聲嘆息，輕得像一陣風，卻帶着沉甸甸的憐惜。他伸出手，指尖帶着溫熱的觸感，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他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生怕自己稍微用力，就會把她弄疼。指尖劃過她的臉頰，帶着微涼的溼意，卻熨貼着她冰涼的皮膚。
指尖的溫度，溫熱而柔軟，像是一束暖陽，照亮了她心底的陰霾。
恩憶沒有躲開。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看着他眼底的心疼和溫柔，看着他溼漉漉的發梢，看着他蒼白卻依舊俊朗的眉眼。看着他爲了她，站在雨裏，任憑雨水打溼他的肩膀，看着他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掏出珍藏的錄音。
心裏的那些堅硬的壁壘，那些冰冷的僞裝，那些因爲自卑而築起的高牆，在這一刻，徹底土崩瓦解，碎成了漫天的塵埃。
她再也忍不住了。
所有的矜持，所有的猶豫，所有的害怕，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她往前一步，伸出雙臂，緊緊地撲進了他的懷裏。雙臂環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自己揉進他的骨血裏。
夏安的身體，僵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他的雙臂，懸在半空中，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濃濃的欣喜和溫柔取代。
幾秒鍾後，他才緩緩地反應過來。他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他的懷抱，溫暖而寬闊，帶着讓人安心的力量，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這個懷抱，是她夢寐以求了整整五年的。是她在無數個深夜裏，想象過無數次的。
恩憶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那心跳聲，沉穩而有力，像是在訴說着他壓抑了太久的深情。他的襯衫，已經被雨水打溼了大半，冰涼的布料，貼着她的臉頰，卻帶着他身上的溫度。她的眼淚，浸溼了他的襯衫，滾燙的淚水，透過布料，燙得他心口發麻，燙得他心裏的那些愧疚和心疼，都化作了繞指柔。
“夏安……”她哽咽着，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像是要把這五年裏沒有說出口的思念，都化作這兩個字，“我等了你好久……真的好久……”
從那個蟬鳴聒噪的午後，到這個細雨綿綿的傍晚。從那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到這個獨當一面的女主編。她等了他整整五年。
“我知道。”夏安輕輕拍着她的背，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安撫一只受傷的小獸，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像是春日裏融化的冰雪，“對不起，恩憶。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他低下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感受着她發絲間傳來的柔軟觸感，感受着她微微顫抖的身體。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像是在許下一個永恒的承諾：“以後，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像是一首溫柔的歌。傘下的兩人，緊緊相擁。
周圍的車水馬龍，喧囂的鳴笛聲，遠處的霓虹燈影，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這一刻，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只剩下彼此壓抑了五年的深情和思念。
恩憶靠在他的懷裏，感受着他懷抱的溫度，感受着他掌心的力道，感受着他心髒的跳動。她知道，自己心裏的那些自卑和敏感，並沒有完全消失。她也知道，他們之間，還隔着身份的差距，隔着娛樂圈的紛紛擾擾，隔着無數雙注視着他們的眼睛，隔着那些虎視眈眈的狗仔和營銷號。
未來的路，或許不會那麼好走。或許還會有更多的流言蜚語，更多的質疑和阻礙，更多的風風雨雨。
但是，她願意再勇敢一次。
爲了他，爲了這場跨越了五年的愛戀，爲了這個她喜歡了整整五年的男人。爲了這個，也喜歡了她五年的男人。
夏安低下頭，看着懷裏哭得一塌糊塗的小姑娘，看着她泛紅的眼眶，看着她溼漉漉的發梢，眼底滿是化不開的寵溺。那寵溺，像是冬日裏的暖陽，能融化所有的冰雪。他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頂，那吻，帶着雨水的清新，帶着他壓抑了太久的深情，帶着他滿心的歡喜和珍惜。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像是在許下一個永恒的承諾，在雨幕裏，緩緩響起，帶着震人心魄的力量：
“恩憶，做我女朋友，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