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淮走回自己“巳蛇”位的石台,將水和令牌放在身側,然後坐了下來。

動作平穩,甚至有些刻意放緩的從容。他沒有去看任何人,只是微微垂着眼,仿佛剛才經歷的生死一線只是起身去喝了口水。但房間裏所有人的視線,都像被無形的線牽引着,牢牢粘在他身上,粘在那枚暗沉的“巳”字令牌和那瓶清澈得刺眼的水上。

寂靜在蔓延,比之前更加沉重,充滿了未說出口的疑問、估算和蠢蠢欲動的欲望。

線香徹底燃盡,最後一縷青煙消散。那扇洞開的“辰龍”青銅門,在衆目睽睽之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筆跡,自邊緣向內無聲地消融,最終恢復爲一面毫無痕跡的慘白牆壁。仿佛剛才的一切,連同門後的黑暗與謎題,都只是一場集體的幻覺。

只有阿淮身邊多出的東西,證明着真實。

“咳……” 一聲幹咳打破了沉默。是那個最先質疑的魁梧男人,他石台上的“寅虎”紋路粗獷有力。他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目光在阿淮的水瓶上掃過,又強行移開,最終落在阿淮臉上,試圖擠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兄弟,厲害啊。裏面……到底什麼情況?給大家透個底,接下來也好有個準備。”語氣放得和緩,但那份急切和打探掩藏不住。

阿淮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他,也順便掃過他身後幾張同樣寫滿探詢的臉。“一個房間,一個謎題。規則就是引導者說的:謎題即房間,答案即生路。”他的聲音不高,但足夠所有人聽清,內容卻滴水不漏,等於什麼都沒說。

“就這?”另一個穿着襯衫、戴着破舊眼鏡的中年男人(“子鼠”位)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閃着精光,“總有點具體的吧?機關?怪物?還是……像電影裏那種互相殘殺?”他故意把最後幾個字說得又輕又慢,像毒蛇吐信。

“沒有機關,沒有實體怪物,也不需要殺人。”阿淮回答得很快,截斷了某種可能蔓延的惡意猜想。“更像是一個……需要破解的邏輯陷阱。信息就在房間裏,看你怎麼理解規則。”

邏輯陷阱。這個詞讓一些人眉頭緊鎖,也讓另一些人(包括“子鼠”眼鏡男)眼中掠過一絲思索。

“那這‘息’和‘水’,怎麼算的?”一個扎着馬尾、臉上還帶着學生氣的年輕女孩(“卯兔”位)小聲問道,她的聲音有些發抖,但問到了最關鍵的點上。“你通過了,就得一份‘息’和一瓶水?那……沒水喝,會怎樣?”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脊椎一涼。從醒來至今,高度緊張下幾乎忘了生理需求,此刻被提起,幹渴的感覺立刻從喉嚨深處翻涌上來。

阿淮拿起那瓶水,透明的塑料瓶在冷光下折射着誘人的光澤。“‘息’是時間。引導者說,‘息’盡則亡。水……”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一張張驟然緊繃的臉,“是生存之基。謎題提示裏說的。”

他沒有說“首日生存基”這個完整的提示。信息,在這裏本身就是一種籌碼。

“也就是說,” “寅虎”男人臉色沉了下來,肌肉不自覺地繃緊,“每天,至少得有一個人進去,並且成功出來,才能拿到當天大家活命的水?”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全場十二人,“萬一……失敗了呢?”

“敗者,成爲後續謎題的一部分。”阿淮重復了儺面人的話,冰冷的電子音仿佛還在空氣中回蕩。

“那不就是逼着大家輪流上?”一個一直縮在角落、頭發花白的幹瘦老頭(“申猴”位)突然沙啞地開口,他抱着自己的膝蓋,眼神混濁,“誰去?抽籤?還是……看誰不順眼?”

拉扯,從隱性的目光評估,開始走向赤裸的言語試探。

“輪流去,是最蠢的辦法。” 阿淮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高,卻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剛剛泛起漣漪的水面。“門後的謎題類型未知,需要的能力可能完全不同。讓不擅長應對某種謎題的人進去,等於送死,浪費一次機會,也浪費一條命。” 他特意強調了“浪費一條命”,讓幾個下意識想附和“輪流”的人閉了嘴。

“那你說怎麼辦?” “子鼠”眼鏡男眯起眼。

阿淮沒有直接回答。他拿起那枚“巳”字令牌,冰冷的觸感讓他思緒格外清晰。“我建議,在下一扇門開啓之前,我們至少做兩件事。”

“第一,自我介紹。不是名字,而是我們各自在‘外面’可能對解謎有幫助的……職業、特長,或者知識領域。哪怕你覺得毫無關聯。”他刻意用了“外面”這個詞,試圖喚醒一絲現實的聯系感,對抗這裏的絕對異化。“這是爲了評估,在面對不同類型謎題時,誰上更合適,生存幾率更大。”

“第二,”他舉起水瓶,“這瓶水,是首日的‘生存基’。我提議,按需分配。優先給最需要的人,但接受分配的人,在後續需要他發揮特長進入門內時,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絕。” 他頓了頓,“否則,視爲自動放棄被分配的資格,以及……後續團隊的庇護。”

提議清晰、冷靜,帶着一種近乎冷酷的實用主義。它建立了一個最簡單的交換原則:信息與能力共享,換取生存資源與風險共擔。更隱晦的是,它將潛在的“誰去送死”的矛盾,轉化爲了“誰有能力去並帶回資源”的評估,並爲“拒絕者”預設了被孤立的下場。

房間裏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是帶着權衡與計算的沉默。

“我同意。”第一個響應的,竟是那個“卯兔”女孩。她抬起頭,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裏多了一絲決斷,“我叫蘇曉,是……醫科大學的學生,懂一些基礎急救和生理知識。對化學藥劑、植物毒素也……有點了解。”她說完,像是用盡了勇氣,又微微低下頭。

“趙雄。”魁梧的“寅虎”男人悶聲開口,拍了拍結實的胸膛,“幹工地,體力活,懂點結構,看圖紙沒問題。打架……也算個特長。”他說得直白,目光卻看向阿淮手裏的令牌,意思很明顯——需要硬闖硬砸的,他可以上。

“吳老狗……咳,別人都叫我老吳頭。”幹瘦老頭(“申猴”)扯了扯嘴角,“倒騰了一輩子舊貨,銅錢、瓷器、木頭疙瘩,真的假的,上手摸個七八成。老圖紙、古怪符號,也見過不少。” 他的特長出人意料,卻可能極其有用。

“陳守財,會計。”“子鼠”眼鏡男言簡意賅,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劃着,像在撥算盤。

接着,其他人也陸續開口:一個沉默寡言、手指有厚繭的機修工(“午馬”);一個自稱是圖書管理員、對古籍分類有點心得的瘦弱男人(“未羊”);一個說話急促、曾經是推銷員的女人(“酉雞”);一個目光躲閃、自稱是程序員的年輕男子(“亥豬”)…… 信息真僞難辨,但至少是個開始。

阿淮最後平靜地說:“阿淮。研究方向是古建築結構與符號學。”

他沒有說更多。但“古建築”與“符號學”,結合他第一個成功破解了那扇充滿古意的“辰龍”門,其分量不言而喻。這無形中鞏固了他剛剛建立起來的話語權——他不僅是第一個探路者,還是最可能理解這些“謎題”底層邏輯的人。

水的分配在一種微妙而壓抑的氣氛中進行。最終,那瓶水被分成了十二份,每個人只得到一小口,剛好溼潤幹得發痛的喉嚨。趙雄、蘇曉、吳老狗這幾個最先表明態度或有明顯特長的人,分到的稍多一絲絲。沒人提出明確的反對,但那種被量化的、與“價值”掛鉤的生存資源分配,像一根冰冷的刺,扎進了某些人心裏。

阿淮將自己那份水喝下,幹渴略有緩解,但寒意更甚。他知道,這個脆弱的共識比玻璃還易碎。但它必須存在,至少在下一扇門開啓前,需要維持一個不至於立刻自相殘殺的表面平衡。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沒有鍾表,只能憑感覺估算。疲憊和寒冷侵蝕着每一個人。有人試圖睡覺,有人盯着牆壁發呆,有人則像阿淮一樣,默默觀察着其他人,記憶着他們的神態、小動作和彼此間偶然交匯的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個小時。

突然,沒有任何征兆,正北方位的牆壁上,再次浮現出門的輪廓。

這一次,是“未羊”。

青銅門扉上,溫順的羊首浮雕,眼睛卻用一種悲憫到詭異的姿態,俯視着衆人。

儺面人的身影,在同一時刻,於房間中央升起。線香,也隨之點燃。

“第二謎,” 電子合成音冰冷宣布,“限時,一柱香。”

羊首之門,無聲洞開。門後傳來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朦朧的、帶着淡淡草腥味的灰綠色霧氣,緩緩向外逸散。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這一次,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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