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呼地吹着，卷着地上的落葉打轉。
江棉棉站在櫃台後面，腰杆挺得筆直，眼睛跟雷達似的來回掃描門外的街道。
一分鍾。
五分鍾。
十分鍾。
別說人了，連只耗子都沒竄過去一只。
江棉棉剛才那股子沖上頭頂的熱血，涼了。
“不是吧……”她小聲嘀咕，使勁嗅了嗅空氣裏濃得化不開的香氣，“這味兒都快把我醃入味了，怎麼一個聞着味兒找來的都沒有？”
這地段確實太偏，早晚高峰能有點人流，下午四點多這個鍾點，不上不下，最是尷尬。
就在江棉棉準備自暴自棄，摸一個面包塞自己嘴裏的時候，一個背着書包的小胖墩慢悠悠地晃進了她的視野。
小胖墩穿着附近小學的校服，手裏捏着個喝了一半的奶茶，正百無聊賴地踢着路邊的小石子。
突然，他腳步一頓。
小鼻子使勁抽了抽，跟發現了新大陸的土撥鼠似的。
下一秒，那顆圓滾滾的腦袋猛地轉向了江棉棉的小破店。
江棉棉精神一振。
來了！
第一只小白鼠……呸，第一位尊貴的客人！
小胖墩跟被香味勾了魂似的，一步步挪了過來。他走到門口的展示櫃前，踮起腳尖，整張臉都快貼在玻璃上了。
那雙被臉上的肉擠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在看到那一盤金燦燦、油汪汪的大面包時，瞬間瞪圓了。
“咕咚。”
江棉棉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這孩子咽口水的聲音，響亮得像打雷。
“姐姐……”小胖墩開口，聲音奶聲奶氣的，“這是什麼面包啊？好香啊。”
江棉棉立刻掛上一個自認爲最親切的笑容。
“蜂蜜老式面包，剛出爐的，熱乎着呢。”她熱情地推銷，“小朋友，來一個嚐嚐？”
小胖墩明顯心動了，但還是猶豫地摸了摸自己的校服口袋。
“多少錢一個？”
他今天的零花錢剛買了奶茶，就剩幾個鋼鏰了，現在面包店的面包死貴，隨便一個都得八塊十塊的。
江棉棉指了指玻璃門上那張紅得刺眼的紙。
“兩塊錢一個。”
“哈？”
小胖墩愣住了，小眼睛裏寫滿了不敢相信。
他看看那個比他臉盤子還大的面包，又看看那個用馬克筆寫的、歪歪扭扭的“2元”。
“只要兩塊？”小胖墩一臉懷疑，“姐姐，你這面包……不會是過期的吧？”
江棉棉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好家夥，這年頭，賣得便宜還有錯了？
“剛烤出來的！你看這熱氣！”江棉棉指着面包上方還沒散盡的白氣，恨不得把孩子的頭按過來聞，“姐姐這是新店開業，虧本賺吆喝，懂不懂？”
小胖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雖然心裏還是犯嘀咕，但這味道實在是太霸道了，香得他腳底板跟生了根一樣，挪都挪不動。
“那……給我來一個。”
他從口袋裏掏出兩個硬邦邦的鋼鏰，小心地放在櫃台上。
“好嘞！”
江棉棉手腳麻利地收錢，用夾子夾起一個面包，裝進紙袋裏遞給他。
小胖墩接過面包，溫乎乎的溫度透過紙袋傳到手上，心裏踏實了不少。
他迫不及待地把面包從袋子裏掏出來。
好大！
兩塊錢買這麼大一個，就算味道一般，也賺翻了！
小胖墩張大嘴，啊嗚一口就咬了下去。
江棉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盯着他。
雖然她自己覺得好吃到炸裂，但萬一這孩子不喜歡呢？
只見小胖墩嚼了兩下，整個人猛地僵住。
江棉棉心裏咯噔一下。
完了，不好吃？
下一秒，小胖墩猛地睜大眼，臉上浮現出一種見到了奧特曼降臨地球的震撼表情。
“臥槽！”
小胖墩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這也太好吃了吧！”
他壓根顧不上燙嘴，三兩口就把剩下的面包往嘴裏塞，吃得滿嘴油光和芝麻，腮幫子鼓得像只倉鼠。
酥脆的底，軟綿的芯，還有那甜到骨子裏的蜂蜜味……
小胖墩覺得自己以前吃的那些花裏胡哨的面包，簡直就是豬食！
“慢點吃，別噎着。”江棉棉趕緊給他遞了張紙巾，心裏已經樂開了花。
穩了！
小胖墩狼吞虎咽地幹完一個，意猶未盡地把五根手指頭挨個舔了一遍。
他摸了摸還想吃的肚子，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沒錢了。
那副遺憾又委屈的表情，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姐姐，你明天還賣嗎？”小胖墩眼巴巴地瞅着盤子裏剩下的面包，口水又要流下來了。
“在，天天都在。”江棉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那我明天帶錢來！我要買五個！不，十個！”小胖墩當場立下宏願。
話音剛落，系統提示音就在江棉棉腦海裏響了起來。
【叮！收到來自顧客“饞嘴小胖”的滿意度：+10點！】
【當前滿意度：10/100】
江棉棉眼睛一亮。
真有滿意度！這小胖墩一個人就貢獻了10點，看來是真愛了！
小胖墩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但他並沒走遠。
沒過兩分鍾，江棉棉就看見他又領着兩個同學一陣風似的跑了回來。
“就是這家！我跟你們說，巨好吃！騙你們我是小狗！”小胖墩指着江棉棉的店，扯着嗓子嚷嚷，生怕別人不知道。
另外兩個小孩本來一臉“你是不是傻了”的表情，但在聞到那股香味的瞬間，表情和小胖墩剛才如出一轍。
淪陷，只在一秒之間。
“姐姐，我們要買面包！”
“我也要一個！”
三個小腦袋擠在櫃台前，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零錢和幾個鋼鏰。
江棉棉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都有，別急。”
就在她手忙腳亂地給小顧客們裝面包時，一個穿着西裝、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路過。他步履匆匆，顯然是趕着去坐地鐵的社畜。
然而，當他經過店門口時，那股霸道的麥香味像一只無形的大手，一把揪住了他的鼻子，強行讓他停下了腳步。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這家怎麼看怎麼破的小店，又看了看那幾個吃得滿臉幸福的小孩。
“這什麼味兒……”男人喃喃自語，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忙了一整天，中午那份豬食一樣的外賣還在胃裏膈應着，這會兒聞到這要命的香味，簡直是酷刑。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來。
“老板，面包怎麼賣？”
“兩塊一個。”江棉棉回答得幹脆。
男人眉頭一皺，“兩塊？”
他心裏立刻拉響了警報。這年頭兩塊錢能幹嘛？買瓶礦泉水都夠嗆。這面包個頭這麼大，賣兩塊，用的不會是地溝油和劣質面粉吧？
“老板，你這用的什麼油啊？兩塊錢能回本嗎？”男人警惕地問。
江棉棉就知道會有人這麼問。
她也不生氣，直接拿起一個面包，當着男人的面，“嘶啦”一聲撕開。
面包被撕開的瞬間，內部細膩的組織拉出長長的絲，像是白色的雲絮。
一股比剛才更濃鬱、更純粹的香氣撲面而來，直接往人天靈蓋裏鑽。
“大哥，您嚐嚐就知道值不值了。”江棉棉把撕開的面包遞到他面前，“兩塊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不好吃我退您錢。”
男人看着那誘人的拉絲，聞着那要命的香氣，心裏的防線瞬間崩塌。
管他呢，面包而已，又毒不死人。
吃多了地溝油，國潮炒飯，科技與狠活，早就百毒不侵了。
“來一個。”
他掃碼付了兩塊錢，接過面包，將信將疑地咬了一口。
“咔嚓。”
男人的眼睛猛地瞪大，咀嚼的動作停在半空中。
這口感……
這味道……
疲憊了一天的身體，仿佛被這口溫暖香甜的碳水化合物瞬間注入了活力，那些煩人的KPI、難纏的客戶，似乎都在這一刻被治愈了。
“好吃！”男人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看江棉棉的眼神都變了，“老板，你這手藝絕了！賣兩塊？你也太良心了吧！”
江棉棉笑而不語。
良心？
那是系統的庫存，零成本，純賺！
“再給我來五個！我帶回去給老婆孩子當早飯！”男人大手一揮，又掃了十塊錢過來，“這年頭這種店不多了，必須支持！”
“好嘞！”
【叮！收到來自顧客“疲憊社畜”的滿意度：+8點！】
生意，好像真的要好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