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霍景珩來接她出院。
他手裏拎着精致的禮盒,討好地擁進她懷裏,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場惡夢。
一股混合着陌生刺鼻女士香水的氣息襲來,沈清言胃裏一陣翻涌,不動聲色地將他推開。
“老婆,紀念 日快樂!”
他恍若未覺,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塊鑽石璀璨的項鏈:
“喜歡嗎?”
沈清言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嘴角已扯出溫和的弧度:
“真巧,我也給你準備了‘驚喜’,過幾天到。”
“真的?”
他難得露出溫和笑意:
“說得我有點期待了!”
他輕輕的捧着她的臉,語氣中罕見的溫情:
“老婆,等年會結束,我就讓心漁出國籌辦新公司的事情,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見她沉默,他以爲她是答應下來,笑意更濃。
“我訂了餐廳,就我們兩個。我先下去開車,等你。”
他剛離開,手機震動。
姜心漁的信息彈了出來:
【禮物收到了?是不是很感動?呵呵,那不過是哥哥昨晚送我項鏈時附送的贈品,我覺得太廉價,哥哥說別浪費,正好給你。仔細看看盒子底下?】
圖片放大,包裝盒底部一行細微的刻字:“非賣品”。
沈清言握着手機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泛白。
心髒像是被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
原來心死之後,尖銳的羞辱依然能帶來刺痛。
屏幕緊接着又跳出幾張圖片。
點開的瞬間,她瞳孔驟縮。
照片裏,霍景珩眼神饜足,襯衫鬆了幾顆扣子,與姜心漁姿態親昵地依偎。
他對着鏡頭笑得肆意而陌生,那個冷傲的霸道總裁,此刻像個墮入愛河的小男人,滿眼皆是星辰,與她記憶中的丈夫判若兩人。
......
“你臉色很難看。”
車上,霍景珩從後視鏡看她。
“沒事。”她望向窗外。
餐廳環境雅致。
然而,當沈清言看到窗邊座位上那個含笑等待的身影時,腳步猛地頓住。
姜心漁。
她倏然看向霍景珩,眼神結冰:
“我們的結婚紀念 日。她爲什麼會在這裏?”
霍景珩避開她的視線,指尖拂過腕表石英蓋子,聲音低了幾分:
“心漁......不是外人。今晚都是她幫忙布置的,你別這麼......小肚雞腸。”
小肚雞腸。
沈清言怔了一秒,隨即低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直到眼角滲出冰涼的溼意。
很快她就會離開他,還在意什麼?
菜肴上桌,無一不是姜心漁偏好的口味。
霍景珩渾然不覺,專注地爲她布菜、倒酒,將牛排切好,仔細吹溫,才遞到她嘴邊。
兩人談笑風生,眉目傳情。
沈清言沉默地坐在對面,像個局外人。
她看着,心髒仿佛被浸水的麻繩緩慢勒緊,窒息般的鈍痛蔓延開來。
餐畢離席,走過大堂中央時,頭頂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異響。
沈清言剛抬頭。
“心漁!小心!!”
霍景珩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猛地撞開擋在身前的她,不顧一切地撲向幾步之外的姜心漁,用身體將她死死護住!
“嘭!!!”
沉重的水晶吊燈轟然砸落,碎裂四濺!
沈清言只覺一股巨力襲來,半邊身子狠狠撞向地面,碎裂的燈架邊緣劃過手臂,頓時鮮血淋漓。
額角傳來劇痛,溫熱的液體模糊了視線。
耳鳴聲中,她艱難地抬眼。
只見霍景珩驚惶地撐起身,第一反應是急切地檢查懷裏的姜心漁:
“心漁!你怎麼樣?傷到沒有?別怕,哥哥在!”
他的聲音發顫,目光從頭到尾,沒有看向倒地流血的她。
沈清言躺在冰冷碎渣中,渾身顫抖。
她掙扎着,用未受傷的手臂撐起身體,踉蹌走到他身邊,額頭的血滑過眉骨,滴落。
“......阿珩,”
她聲音虛弱嘶啞:
“送我去醫院......”
霍景珩這才回頭,看到她滿頭滿臉鮮血的樣子,嚇了一跳,下意識想伸手。
“景珩哥......我胃好痛......頭好暈......”
姜心漁適時地發出一聲痛苦呻吟,捂着腹部,臉色蒼白地倒入他懷中。
他伸出的手瞬間轉向,緊緊扶住姜心漁,語氣焦急:
“是不是嚇到了?我們馬上去醫院!”
他匆忙回頭,語速飛快:
“清言,你堅持一下,我叫救護車!心漁身體弱,不能耽誤!”
說完,他半扶半抱着姜心漁,毫不猶豫地轉身,快步沖出門外,再也沒有回頭。
沈清言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口就像空了一個大洞,冷風呼呼地往裏灌。
餐廳經理帶人趕來,手忙腳亂地爲她包扎。
她獨自坐在狼藉中,看着窗外霍景珩的車疾馳而去,終於低笑出聲,笑着笑着,眼淚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