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作爲枕邊人,霍景珩太了解沈清言骨子裏的執拗。
他一早便派了兩名保鏢,將她強行押到頒獎會場。
入場時,台上聚光燈正熾烈地打在姜心漁身上。
她手捧獎杯,全場矚目,享受着全場潮水般的掌聲與追捧。
而霍景珩,她結婚八年的丈夫,江城商界聞名的冷面總裁,此刻卻像靦腆的小男生一般捧着花束上台。
他衣冠楚楚,眼神亮得刺眼,細致地爲姜心漁整理本已平整的裙擺,指尖流連,笑意繾綣。
那一幕,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沈清言眼底。
結婚八年,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溫柔。
記憶翻涌,曾經她也曾在他晨起時,故意將發卡別得歪斜,帶着一絲撒嬌的意味求他幫忙。
換來的,卻是他蹙眉不耐的責備:
“沈清言,你老大不小了,連發卡都不會用嗎?”
冰冷的語調與眼前溫存畫面重疊,割得她心髒鮮血淋漓。
忽然,台下一位記者霍然站起,發出質問:
“姜心漁小姐!據我們調查,本次獲獎的‘星馳S9’智能系統,核心架構與代碼主幹,均出自硯琅科技另一位創始人沈清言小姐之手!您是否涉嫌剽竊同事成果?”
全場譁然!
姜心漁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血色褪盡,攪着手指一副委屈模樣。
就在這死寂的尷尬時刻,霍景珩一把奪過話筒。
他的目光越過人群,精準地釘在沈清言身上,那眼神沒有溫度,只有不容置疑的警告。
“不存在竊取。”
他聲音清晰,斬釘截鐵。
“‘星馳S9’系統從概念策劃、架構設計到核心代碼編寫、最終落地,全程由姜心漁工程師獨立主導完成。沈清言小姐......只是在我司安排下,進行了一些基礎的、輔助性的工作。”
沈清言渾身劇震,猛地抬眼看向他,試圖從他眼中捕捉哪怕一絲一毫玩笑或無奈的痕跡。
可是沒有。
他的眼神甚至沒有爲她多停留一秒,便已轉向身旁搖搖欲墜的姜心漁,目光流轉間,是毫不掩飾的維護與撫 慰。
她踉蹌着後退一步,撞上冰冷的椅背,才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五年來,她殫精竭慮,嘔心瀝血,整日把自己關在實驗室。
無數個通宵達旦的調試,無數次推倒重來的絕望。
她視若生命的孩子,她以爲能共同守護的結晶......
卻在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裏,被輕易抹殺,歸爲她人所有。
爆裂的掌聲再度響起,而她,卻像個小醜般站在台下。
後續的采訪環節,她被保鏢“請”到台上,僵立在姜心漁身旁。
記者的問題尖銳,她卻只能在霍景珩冰冷的注視下,如同被輸入指令的機器人,一字一句,機械地作出回應。
回去的走廊空蕩寂靜。
霍景珩的皮鞋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她面前。
他眼中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些,被一種更復雜的情緒取代。
“老婆,”
他攬住她,輕聲開口,聲音竟有一絲罕見的柔和:
“小北的事......我聽說了。你,節哀順變。”
沈清言死寂的心湖,因這聲呼喚和提及弟弟的名字,微微蕩開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漣漪。
他......還記得小北?
然而,下一秒。
“這是一場誰都不願看到的意外。”
霍景珩語氣平靜,甚至帶着一絲規勸的意味:
“與心漁無關。要怪,只能怪小北那孩子......運氣不太好。”
“霍景珩!!”
沈清言狠狠推開他,目眥欲裂,死死盯住眼前這張無比熟悉、此刻卻陌生到極點的臉。
“那是我弟弟!也是從小叫你‘阿珩哥哥’的小北!他是被人活活虐殺的!姜心漁就是凶手!你到現在還要替她開脫?!!”
她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和着血淚擠出:
“我要報警!我要讓她殺人償命!讓她給我弟弟陪葬!”
霍景珩似乎早已料到她會有此反應,臉上那點本就微薄的溫情瞬間消退,恢復成一貫的冰冷與掌控。
“沈清言,別天真了。”
他微微傾身,壓低的嗓音卻比刀鋒更利:
“睜開眼看看,整個江城,誰敢接你的案子?誰又敢動我霍景珩要保的人?”
他頓了頓,目光如手術刀般精準地剖開她最後的軟肋:
“人死不能復生。但你弟弟的屍體......還想不想入土爲安了?”
仿佛爲了印證他的話,口袋裏的手機驟然震動。
醫院護工驚慌的聲音傳來:
“沈小姐!剛才、剛才有一群人來醫院,強行把沈小北先生的遺體帶走了!”
她全身僵在原地,耳際爆發出尖銳的嗡鳴。
霍景珩的話,變成最鋒利的冰錐,狠狠捅穿她的心髒,並在裏面殘酷地旋轉攪動。
劇痛瞬間抽幹了她所有力氣,她彎下腰,幾乎無法呼吸。
爲了弟弟能安息......
最終,那滿腔沸騰的悲憤、撕心裂肺的痛楚,只化作一個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幹澀嘶啞的一個字:
“......好。”
霍景珩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你這副樣子,也不適合操辦葬禮。我會讓心漁幫你打理,就當......是她給小北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