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囂。
陸勵城別墅的落地窗外燈火璀璨,卻透不過厚重的玻璃,照不亮他沉寂了三年的心。
他帶着一身水汽從浴室出來,黑色浴袍鬆垮地系着,露出線條緊實的胸膛。
一杯冰水灌下去,涼意壓下些許白日積累的疲乏,卻壓不住另一種更隱秘、更陌生的躁動。
閉上眼,耳邊似乎還能響起白天會議室裏,她清晰利落的匯報聲:
“陸市長。需要爲您添些茶嗎?”她微微彎腰。聲音清晰。
“謝謝陸市長認可。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聲音不高,卻每個字都像小石子,投入他心湖。
花瓶!
他下意識想用這個詞給她定性,仿佛這樣就能解釋自己異常的注意力。
一個活動公司派來的統籌,年輕漂亮,能有多深的內涵?無非是靠着皮囊在職場行走罷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圍着她轉的年輕同事會怎麼議論:“陶晶啊,長得是沒話說,這次方案能過,運氣不錯。”
這個刻薄的念頭並未帶來平靜,反而讓身體深處竄起一股更直接、更原始的火。他煩躁地扯開浴袍領口,喉結滾動。
他三十五歲了,妻子去世後,這具身體已經空置了三年。
他甚至有些自得於這種清心寡欲,因爲女人對他來說,印象中只有沒完沒了的情緒。
他無從理解這些復雜的感情,也無法給他慰藉。所以亡妻才終日悶悶不樂,抑鬱纏身才導致最終的車禍。
可陶晶的出現,像一個猝不及防的入侵者。她的美,她的氣息,她無意間展露的曲線……
都像一把鑰匙,試圖強行打開他塵封已久的感官之門。
疲倦最終戰勝了混亂的思緒,他靠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夢,就是在這時洶涌而至的。
起初只是模糊片段,但很快,畫面私密而滾燙。
夢裏沒有會場,只有一片暖光。
陶晶站在他面前,白襯衫紐扣鬆了兩顆。露出起伏的山巒和誘人的鎖骨。
她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水潤的眼睛望着他,指尖輕輕點在他敞開的胸膛上。
轟——
一股電流般的戰栗瞬間擊穿了他。夢裏的他忘了所有,猛地抓住那只手……
觸感真實得可怕。他能“感覺”到她皮膚的細膩,能“聞”到那股清冽的梔子花香,能“聽到”她細微的呼吸……
他想吻住那誘人的唇瓣,浴袍帶子徹底鬆開……
“唔!”
陸勵城猛地從沙發上彈坐起來,心髒狂跳,冷汗涔涔。凌晨灰白的光線切割着昏暗。
他大口喘氣,夢裏的餘溫未散。
身體卻給出了最誠實、也最讓他難堪的反應——
浴袍緊繃的布料,清晰勾勒出……
他僵在原地,臉上血色褪去,又被羞恥覆蓋。
三十五歲的男人,並非懵懂少年。此刻卻因爲一個僅見過一面的漂亮女人,做了春夢,狼狽至此。
“我真是……”他低罵出聲,聲音沙啞,充滿自我厭棄。
浴室鏡子裏,映出一張寫滿疲憊、欲念與自我厭棄的臉。
他用冰涼刺骨的水一遍遍潑在臉上、脖頸上。
鏡子裏的男人眼神晦暗,嘴唇緊抿。
他清楚地知道,白天再見到陶晶時,一切都不一樣了。
“花瓶”這個標籤,再也無法成爲心理上的盾牌。
它甚至在欲望的火焰下扭曲變形——正因覺得她是“花瓶”,那種想要占有、想要驗證的破壞欲與征服欲。
才混合着純粹的生理吸引,變得格外凶猛,也格外讓他自己鄙夷。
他不再是那個可以超然物外的陸市長。
在她面前,他先是一個被生理本能輕易俘獲、並且爲此感到無比尷尬和憤怒的普通男人。
這份認知,讓他胸口堵得發慌。
早晨,七點半。
司機王強準時把車開到樓下。
陸勵城拉開車門坐進去,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苟,卻掩不住眼底的暗沉和隱約的紅血絲。
“陸市,早。”王強從後視鏡裏小心地看了一眼,“您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眼睛有點紅。”
陸勵城正捏着眉心,聞言動作一頓,隨即放下手。
語氣比平時更淡,更硬:“沒事。開你的車。”
王強立刻噤聲,專注看路。心裏卻嘀咕:看來今天得格外小心,老板心情很差。
市長辦公室,八點十分。
秘書周用抱着一疊待籤文件,輕輕敲門進來。
“陸市長,早。這是今天急需您過目的幾份……”
話沒說完,周用抬眼對上陸勵城的視線,心裏“咯噔”一下。
陸市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背挺得筆直,但那雙眼睛……深邃得嚇人。
眼底泛着紅,像是熬了一夜,又像是壓抑着某種強烈的情緒。
周用跟了他五年,很少見他這樣。
哪怕是工作最棘手的時候,陸市也是沉穩內斂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渾身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低氣壓,甚至……有種莫名的煩躁感。
周用瞬間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小心地將文件放在桌上:“文件放這兒了,陸市長。九點半的市政會議,資料已經準備好在會議室。
另外……昨天晚上的陶晶小姐,也在今天參會的名單。”
“陶晶”兩個字出口的瞬間,周用敏銳地察覺到,老板捏着鋼筆的手指,似乎無意識地收緊了一下。
陸勵城沒抬頭,只從喉嚨裏“嗯”了一聲,聲音低沉:“知道了,出去吧。”
周用如蒙大赦,趕緊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走到外面,他才悄悄鬆了口氣,對着同事做了個“小心,低氣壓”的口型。
心裏卻不禁疑惑:活動方案又出問題了?還是……那個陶晶哪裏惹到陸市了?
不應該啊,昨天晚上,陸市雖然嚴肅,但對她的工作還算認可。
辦公室內,陸勵城盯着面前的文件,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陶晶小姐,十點半。”
那幾個字在他腦子裏盤旋。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頭那團亂麻,和身體裏那縷自凌晨醒來就未曾完全熄滅的、陌生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