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厲母走後,家裏又恢復了安靜。

簡婉清坐在沙發上,慢慢吃着厲震霆帶來的桂花糕。甜而不膩,入口即化,是她記憶裏的味道。

厲震霆在她旁邊坐下,看着她吃,眼神溫柔。

“下周產檢,”他突然說,“我媽陪你去也好。我那天有個重要的跨國會議,可能要開一整天。”

“沒事的。”簡婉清說,“伯母願意陪我去,我很高興。”

她說的是真心話。

厲母的轉變讓她意外,也讓她感動。那種被長輩接納、被關心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對了,”厲震霆起身,“有樣東西給你看。”

他走向書房——不,不是書房,是書房旁邊那個一直鎖着的小房間。簡婉清搬進來這麼久,從沒見那扇門打開過。

厲震霆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鎖。

“這是……”簡婉清好奇地跟過去。

門開了,裏面是個小工作室。

不大,但很整齊。靠牆擺着各種木工工具——鋸子、刨子、鑿子、砂紙,還有幾個半成品的木料。工作台上,放着一個已經初具雛形的小床。

嬰兒床。

簡婉清愣住了。

她走進去,手輕輕撫過那些光滑的木料。床身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打磨得很細致,邊角都做了圓滑處理,摸上去溫潤不扎手。

床頭的位置,雕着簡單的雲紋圖案,線條流暢,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你……你自己做的?”簡婉清轉頭看他,聲音有點抖。

“嗯。”厲震霆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塊砂紙,輕輕打磨着床腿,“小時候跟我爺爺學過木工,很多年沒碰了,手有點生。”

簡婉清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貼了好幾個創可貼。手指關節處還有幾處新磨出來的水泡,有的已經破了,露出紅紅的嫩肉。

“你的手……”她抓住他的手,仔細看那些傷口,“怎麼弄成這樣?”

“沒事。”厲震霆想抽回手,但簡婉清抓得很緊,“打磨的時候沒注意,蹭破了點皮。”

“這哪是蹭破皮?”簡婉清的眼眶紅了,“這都磨出水泡了……”

她拉着他走出工作室,在客廳沙發上坐下,然後去拿醫藥箱。

創可貼一個個揭開,傷口比想象中更嚴重。有幾處已經發炎了,周圍皮膚紅腫着。

“你等着。”簡婉清去廚房打來溫水,用棉籤沾了碘伏,小心翼翼地給他消毒。

厲震霆想說自己來,但看着她低頭認真處理傷口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的動作很輕,每擦一下都會抬頭看他一眼,用眼神詢問:疼不疼?

不疼。

厲震霆想,一點都不疼。

比起看到她摔倒時的心疼,比起看到她被欺負時的憤怒,這點皮肉傷算什麼。

“何必自己做呢?”簡婉清一邊給他貼新的創可貼,一邊小聲說,“買一個不就好了?現在嬰兒床款式很多,都很安全。”

“買的沒有自己做的好。”厲震霆說,“木料我可以選最好的,尺寸可以按房間大小定,邊角可以磨得更圓滑,油漆可以用最環保的……”

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而且,我想給孩子最好的。”

簡婉清的手停住了。

她抬起頭,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認真,像在說一件很重要的事。

“厲先生,”她輕聲問,“你爲什麼會……這麼在乎這個孩子?”

厲震霆沉默了一會兒。

“婉清,”他說,“你可能覺得,我在乎這個孩子,是因爲他是厲家的血脈,是因爲他是司爵的孩子。”

簡婉清沒說話,但眼神裏確實有這樣的疑問。

“不是的。”厲震霆搖頭,“我在乎他,是因爲他是你的孩子。”

簡婉清的心猛地一跳。

“因爲這個孩子,是你拼了命也要保護的小生命。”厲震霆看着她,眼神深邃,“因爲這個孩子,是你重新開始的勇氣,是你未來的希望。”

他伸出手,輕輕放在她的小腹上。隔着衣服,能感覺到那裏微微的隆起。

“婉清,”他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敲在她心上,“我愛屋及烏。因爲你,我才愛這個孩子。也因爲愛這個孩子,我想給他我能給的一切。”

簡婉清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低下頭,繼續給他貼創可貼,眼淚一顆顆砸在他的手背上。

“別哭。”厲震霆用另一只手擦掉她的眼淚,“孕婦不能總哭。”

“那你別總說這種話……”簡婉清哽咽着,“我……我受不了……”

“好,不說了。”厲震霆笑,“以後只做,不說。”

貼完創可貼,簡婉清還握着他的手不放。

那些傷口在她眼裏,像勳章一樣——是爲她和孩子付出的證明。

“以後別自己做了。”她說,“太辛苦了。”

“快做完了。”厲震霆說,“就剩最後一點打磨,還有上漆。我查過資料,用天然的木蠟油,環保無毒,對孩子好。”

“那……那我也要幫忙。”簡婉清說,“我幫你打磨,簡單的我會。”

厲震霆看着她認真的表情,笑了:“好。”

接下來的幾天,只要厲震霆來,兩人就會在那個小工作室裏待一會兒。

簡婉清真的幫忙了。雖然厲震霆不讓她碰工具,只讓她用最細的砂紙做最後的精細打磨,但她做得很認真。

她發現厲震霆做木工的時候很專注。

他會仔細計算每一個尺寸,會反復測量每一個角度,會對着圖紙琢磨很久。有時候一個細節不滿意,他會拆掉重做,哪怕已經花了很多時間。

“其實不用這麼完美。”有一次簡婉清說,“孩子長得快,可能用不了幾年。”

“那也要做到最好。”厲震霆頭也不抬,“這是他的第一張床,要讓他睡得舒服,睡得安全。”

簡婉清不說話了。

她看着他的側臉,看着他專注的神情,看着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心裏某個地方軟得一塌糊塗。

周五下午,厲震霆去公司開會了。

簡婉清一個人在家,突然想起嬰兒床應該快完工了。她走進工作室,想看看進度。

床上已經上了一遍木蠟油,在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簡婉清用手摸了摸,光滑細膩,沒有半點毛刺。

她蹲下身,想看看床底有沒有需要再打磨的地方。

然後,她看到了。

在床底的角落,靠近床頭的位置,刻着一個小小的字。

婉。

簡婉清的“婉”。

那個字刻得很小,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筆畫很工整,但能看出來是手工刻的,每一筆都透着用心。

簡婉清蹲在那裏,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手輕輕撫過那個字,指尖能感覺到刻痕的深淺。

爲什麼要刻這個字?

是紀念這是爲她做的?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看到這個字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像要跳出胸腔。

晚上厲震霆回來時,簡婉清正在做飯。

是的,做飯。

張媽今天家裏有事提前走了,簡婉清想自己試試。她做了簡單的三菜一湯——清炒時蔬,番茄炒蛋,紅燒排骨,還有紫菜蛋花湯。

厲震霆進門時,她剛好把湯端上桌。

“你做的?”他很驚訝。

“嗯。”簡婉清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沒張媽做得好吃……”

厲震霆洗了手坐下,每樣菜都嚐了一口。

“很好吃。”他說得很認真,“真的。”

簡婉清笑了,坐下來和他一起吃。

吃飯時,她幾次想問他那個“婉”字的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飯後,厲震霆主動洗碗——雖然簡婉清說不用,但他堅持。

“你現在不能久站。”他說,“去沙發上休息。”

簡婉清坐在沙發上,聽着廚房裏譁譁的水聲,心裏暖暖的。

等他洗完碗出來,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

厲震霆坐下,很自然地拿起遙控器,調到簡婉清常看的紀錄片頻道。

“厲先生,”簡婉清突然開口,“嬰兒床……快做好了吧?”

“嗯。”厲震霆點頭,“明天最後上一遍油,晾幾天就能用了。”

“我……我今天看到了。”

“看到什麼?”

“床底的字。”簡婉清轉過頭,看着他,“那個‘婉’字。”

厲震霆的手頓了一下。

然後,他放下遙控器,也轉過頭看着她。

“你看到了?”

“嗯。”簡婉清點頭,“爲什麼刻那個字?”

厲震霆沉默了一會兒。

電視裏,紀錄片在講古老的刺繡技藝,旁白的聲音很溫柔。

“婉清,”他終於開口,“你知道我爲什麼給你取‘婉清’這個名字嗎?”

簡婉清愣住了:“什麼?”

“我是說,”厲震霆看着她,“如果……如果你願意,我想給孩子取名叫‘婉清’——不是你的名字,但用這兩個字。”

簡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爲什麼?”

“因爲‘婉’字好。”厲震霆說,“溫婉,柔婉,婉約。我希望這個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能溫婉從容,能被人溫柔以待,也能溫柔待人。”

他頓了頓:“至於‘清’字……是因爲你。”

簡婉清的眼睛紅了。

“你像清水一樣。”厲震霆的聲音很輕,“幹淨,清澈,透徹。經歷過那麼多事,還能保持本心,還能溫柔善良。我希望孩子能像你一樣。”

簡婉清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撲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

這一次,不是輕輕的擁抱,而是用盡全力的擁抱。

厲震霆愣了一下,然後緩緩伸出手,環住她的腰。

“厲先生,”簡婉清在他懷裏悶悶地說,“我……我想好了。”

“想好什麼?”

“想好……”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着他,“想好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厲震霆的心髒猛地一跳。

“那你……想好了嗎?”

簡婉清點頭,眼淚還在掉,但嘴角是上揚的:“想好了。我想……我想試試。”

厲震霆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後,他低下頭,很輕很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像羽毛拂過。

“好。”他的聲音有點啞,“我們試試。”

那天晚上,厲震霆沒走。

他睡在客廳沙發上,簡婉清睡在臥室。臨睡前,他坐在她床邊,給她念了一首詩。

是他母親留下的那本《詩經》裏的。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的聲音很低沉,很溫柔,在安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簡婉清聽着,慢慢閉上眼睛。

她做了一個夢。

夢見孩子出生了,是個很漂亮的小寶寶,眼睛像她,鼻子像厲震霆。厲震霆抱着孩子,笑得像個孩子。厲母在旁邊看着,一臉慈祥。

夢很美好。

美好得她不想醒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是厲震霆。

“醒了?”他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我在樓下,買了早餐。起來開門。”

簡婉清笑了:“好。”

她起床洗漱,換了身衣服,去開門。

厲震霆站在門外,手裏提着早餐袋,另一只手背在身後。

“早安。”他說。

“早安。”簡婉清讓開,“進來吧。”

厲震霆進來,把早餐放在餐桌上,然後,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盒子。

“什麼?”簡婉清好奇地問。

“打開看看。”

簡婉清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對小小的銀手鐲。很精致,上面刻着雲紋,和她嬰兒床上的一模一樣。

“這是……”她抬頭看他。

“給孩子打的。”厲震霆說,“和床一套。等孩子出生了,給他戴上。”

簡婉清拿起一只,對着光看。手鐲內側,也刻着一個字。

婉。

和床底那個字一模一樣。

“厲先生,”她輕聲說,“謝謝你。”

“又說謝謝。”厲震霆搖頭,“以後不準說了。”

“那說什麼?”

“說什麼都行。”厲震霆走過來,輕輕抱住她,“說‘我愛你’也行。”

簡婉清的臉紅了。

她把臉埋在他胸口,小聲說:“我……我需要時間。”

“我知道。”厲震霆拍拍她的背,“不急,我們慢慢來。”

吃過早飯,兩人又去了工作室。

嬰兒床已經完工了,在晨光中泛着溫潤的光澤。厲震霆把它搬到客廳,放在靠窗的位置。

陽光照進來,灑在床上,那個小小的“婉”字在光影中若隱若現。

簡婉清站在床邊,手輕輕撫過床欄。

這是她的孩子,將要睡的床。

是她愛的人,親手做的床。

“喜歡嗎?”厲震霆問。

“喜歡。”簡婉清點頭,眼睛又有點紅,“很喜歡。”

厲震霆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婉清,”他說,“以後,我會一直陪着你和孩子。看着他長大,送他上學,教他做人。我會做一個……很好的父親。”

簡婉清轉頭看他,眼淚又掉了下來。

但這次,是幸福的眼淚。

“我相信你。”她說,“你會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窗外,陽光正好。

風很溫柔。

就像這一刻,就像這張床。

溫柔得讓人想永遠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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