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傅家祖宅。
壽宴散了,賓客盡歡。
只有我在收拾殘局。
酒店的賬結了,工頭的錢付了,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已經是凌晨兩點。
我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臥室,傅硯辭還沒睡。
他坐在落地窗前的太師椅上,手裏把玩着一塊玉,神情冷淡。
“怎麼才回來?”
沒有關心,只有質問。
“送客。”我脫下高跟鞋,發現腳後跟已經被磨破了皮。
“雨薇出事了。”
傅硯辭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剛給我打電話,在濱江路飆車,剮了一輛賓利。對方車主不依不饒,要報警。”
我動作一頓,“人沒事吧?”
“人沒事,就是嚇到了。”
傅硯辭語氣裏透着不耐煩。
“你是嫂子,你去處理一下。雨薇還小,那是傅家的千金,不能進局子,更不能留案底。”
“對方要多少?”我問。
“不知道。你去談。只要能私了,錢不是問題。”
他說得輕描淡寫。
錢不是問題。
當然不是問題,因爲從來不是他出。
“硯辭,”我看着他那張清雋的側臉。
“我手裏的流動資金,今天爲了給奶奶辦壽宴,已經空了。”
傅硯辭終於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眼神裏滿是不可思議和鄙夷。
“空了?沈清,你是不是掉進錢眼裏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的說道。
“你沈家不是經商的嗎?你嫁進傅家七年,吃傅家的,住傅家的,現在讓你拿點錢出來平事,你跟我哭窮?”
吃傅家的?
住傅家的?
這棟祖宅,七年前因爲傅父投資失敗被抵押,是我賣了沈氏百分之五的股份贖回來的!
家裏的開銷,從米面油鹽到他的筆墨紙硯,哪一樣不是我掏的腰包?
“我沒哭窮。”
我深吸一口氣,“我是真沒錢了。”
“行了。”
傅硯辭厭惡地擺擺手。
“別跟我演戲。我知道你還有那幾套陪嫁的公寓,賣一套不就有了?雨薇在警局等着,你趕緊去。別一身銅臭味還要跟我討價還價,俗不可耐。”
說完,他轉身進了書房。
“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我站在原地,看着緊閉的房門,突然覺得這七年,就像一場荒誕的笑話。
半小時後,警局門口。
我見到了傅雨薇。
她穿着一身鉚釘皮衣,化着煙熏妝,正坐在長椅上玩手機。
看到我來,她翻了個白眼。
“怎麼才來啊?我都快餓死了。”
沒有道歉,沒有害怕。
我走到對方車主面前,那個滿臉橫肉的大哥正嚷嚷着要驗傷。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我鞠躬,道歉,賠笑臉。
最後,賠償金定在八十萬。
我刷爆了最後一張信用卡,又給閨蜜借了十萬,才湊齊。
籤完和解書,傅雨薇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嫂子,你剛才那點頭哈腰的樣子,真給傅家丟人。”
她嚼着口香糖,一臉嫌棄。
“怪不得婉兒姐說,你這種人,就算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骨子裏就是個市儈的小商販。”
我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
“林婉兒說的?”
“對啊。婉兒姐說了,要不是因爲你有幾個臭錢,哥哥根本不會娶你。”
傅雨薇拿出手機,對着後視鏡補妝,
“行了,送我去‘夜色’,婉兒姐在那等我喝酒壓驚呢。”
“下車。”
我突然踩下刹車,車子停在路邊。
“什麼?”傅雨薇愣住了。
“我說,下車。”
我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既然嫌我丟人,嫌我的錢臭,那就別坐我的車。”
“沈清!你瘋了?這可是高架!”
“下、車。”
我的眼神大概太嚇人,傅雨薇被震住了。
她罵罵咧咧地推開車門。
“下就下!神經病!回頭我就告訴哥哥,讓他休了你!”
看着她在路邊氣急敗壞的背影,我一腳油門,疾馳而去。
休了我?
求之不得。
但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
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