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
電話那頭,周母李桂芳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尖銳得刺耳。
“她瘋了不成?!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離什麼婚!你又在外面做什麼讓她抓住了?”
李桂芳的語氣裏沒有半分對自己兒子的責備,反而全是理所當然的質問。
仿佛周彥在外面做什麼,都只是小打小小鬧,而蘇婧提出離婚,才是大逆不道。
周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就是一點小事,跟以前一樣。但她這次不知道抽什麼風,鐵了心要離,拉着箱子就走了。”
“走了?”李桂芳的聲音更加激動,“反了天了她!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等着,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我倒要問問她,我們周家哪點對不起她,讓她這麼作天作地!”
說完,那邊就傳來了掛斷的忙音。
周彥捏着手機,心裏莫名地安定了一些。
在他看來,蘇婧就是個紙老虎。
沒什麼主見,耳根子軟,尤其怕他媽。
以前每次吵架,只要他媽一出面,或紅臉或白臉地那麼一勸一訓,蘇婧立馬就偃旗鼓息鼓了。
這次應該也一樣。
他甚至已經開始盤算,等會兒蘇婧被他媽勸回來,他要不要給她個台階下。
是冷着臉讓她自己反省一晚上,還是大度地帶她出去吃頓好的?
或許,應該雙管齊下。
先晾她一下,讓她知道這次事情的嚴重性,然後再施以小恩小惠。
對付女人,就得這樣,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周彥點上一根煙,緩緩吐出煙圈,心裏的那點慌亂被熟悉的掌控感所取代。
他走到沙發邊坐下,拿起手機,點開了那個他置頂的微信小號。
頭像是個穿着清涼的年輕女孩。
他發了條信息過去:“寶貝,今晚的局我不去了,家裏有點事。”
那邊秒回:“怎麼了呀彥哥?是不是又被嫂子發現了?哎呀,都怪我,不該把東西落在你口袋裏的。”
字裏行間滿是“體貼”和“愧疚”。
周彥扯了扯嘴角,回道:“沒事,小場面,哥搞得定。你乖乖在家等我,過兩天帶你去買包。”
安撫好了外面的,家裏的也該有動靜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去十分鍾了。
按理說,他媽的“奪命連環call”應該已經把蘇婧的手機打爆了。
可他的手機卻異常安靜。
沒有蘇婧打來的求和電話,甚至連他媽的電話都沒有。
這不正常。
周彥的眉頭再次皺起,掐滅了煙,撥通了李桂桂芳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李桂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阿彥!那個死丫頭,她不接我電話!”
“什麼?”周彥愣住了。
“我打了七八個,她一個都不接!後來直接給我掛了!再打就正在通話中,肯定是把我拉黑了!”李桂芳在那邊氣得直喘粗氣,“無法無天了簡直是!”
周彥的心,咯噔一下。
拉黑?
蘇婧居然敢拉黑他媽?
這在過去七年裏,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向來孝順、隱忍,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面對李桂芳的指責,也只會默默聽着,最多紅着眼眶說一句“媽,我知道了”。
“她肯定是故意不接的!這個白眼狼,我看她就是存心想氣死我!”李桂芳還在電話那頭喋喋不休地咒罵着。
周彥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他腦子裏反復回響着蘇婧離開前那平靜又疏離的眼神。
一種不祥的預感再次籠罩了他。
“媽,你別打了,我出去找她。”
他掛斷電話,抓起車鑰匙就往外沖。
他必須把她找回來。
他必須把事情掰回他熟悉的軌道上。
他開着車在夜色裏疾馳,一遍遍地撥打蘇婧的電話。
和李桂芳說的一樣,永遠是“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她把他和媽都拉黑了。
周彥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一聲刺耳的鳴叫。
她能去哪?
她在這個城市沒什麼朋友,唯一的閨蜜前兩年也結婚去了外地。
回娘家?
周彥立刻調轉車頭,朝着嶽父嶽母家的方向開去。
蘇婧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退休工人,思想傳統,一直勸女兒要以家庭爲重,好好過日子。
要是蘇婧真鬧着要離婚回了娘家,第一個不同意的就是她爸媽。
半小時後,車停在了嶽父嶽母家老舊的小區樓下。
周彥抬頭,看到六樓的窗戶亮着燈。
他心裏鬆了口氣。
果然在這裏。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換上一副熟稔又帶着歉意的笑容,拎着後備箱裏常備的禮品,上了樓。
開門的是嶽母。
看到周彥,她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堆起笑。
“阿彥?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周彥一邊換鞋,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往裏看。
“爸呢?”
“他在書房看報紙呢。你吃飯沒?我給你下碗面?”
嶽母熱情地招呼着,完全沒有女兒剛鬧離婚回了娘家的樣子。
周彥的心沉了下去。
他走進客廳,不大點的地方一目了然,根本沒有蘇婧的影子。
“媽,小婧……沒回來過嗎?”他試探着問。
嶽母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變得有些不自然。
“小婧?她不是在家嗎?她怎麼會回來?”
這時,書房的門開了,嶽父扶着老花鏡走了出來。
“是阿彥來了?”
“爸。”周彥勉強擠出一個笑。
嶽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妻子臉上的表情,皺了皺眉:“怎麼了?是不是跟小婧吵架了?”
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了。
周彥嘆了口氣,一臉的疲憊和無奈。
“爸,媽,我跟小婧鬧了點別扭,她……離家出走了,電話也不接。我以爲她回這兒了。”
“離家出走?”嶽父的聲音頓時嚴厲起來,“胡鬧!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套!到底怎麼回事?”
周彥垂下頭,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
“就是一點小誤會……爸,您也知道,男人在外面應酬,總有些逢場作戲的時候。我跟她解釋了,可她這次不知道怎麼了,就是不聽,非要鬧。”
他這番話說得避重就輕,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反倒成了蘇婧無理取鬧。
嶽母一聽,立刻附和道:“就是啊!阿彥工作這麼忙這麼辛苦,都是爲了這個家。小婧也太不懂事了!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怎麼還離家出走了呢?”
她說着,就拿出手機,“我給她打電話,我非得好好說說她!”
周彥沒有阻止。
他巴不得他們給她施壓。
然而,嶽母的電話撥出去,響了幾聲後,她對着手機“喂”了半天,最後一臉疑惑地放下。
“沒人接啊。”
嶽父的臉色更沉了,他瞪了周彥一眼。
“你呀你!肯定是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才把小婧氣成這樣!”
他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走回書房,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我來打!”
作爲父親,他的話總比母親有分量。
然而,同樣的結果。
電話撥通了,但無人接聽。
老兩口這下也急了。
“這孩子,到底跑哪去了?大晚上的,一個女人在外面多不安全啊!”嶽母急得直跺腳。
周彥的心也徹底懸了起來。
他所有的預設,所有的後路,全都被蘇婧堵死了。
她沒有去他以爲她會去的任何地方。
她就像一顆脫離了軌道的行星,徹底消失在了他的掌控範圍之內。
就在這時,周彥的手機響了。
他以爲是蘇婧,急忙掏出來一看,屏幕上跳動的卻是他媽的名字。
他劃開接聽,李桂芳焦急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阿彥!你快看你手機!蘇婧那個死丫頭發朋友圈了!”
周彥愣了一下,立刻掛斷電話,點開了那個幾乎百年不更新的微信朋友圈。
蘇婧的頭像還是那張他們結婚時的照片。
可最新的那條朋友圈,卻讓他如墜冰窟。
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燈火通明的律師事務所。
蘇婧就站在門口,懷裏抱着一個牛皮紙文件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配文只有一行字。
【新的人生,從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開始。】
照片的角落裏,一個男人正替她拉開車門,動作紳士。
雖然只是一個側影,但周彥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秦漠。
蘇婧的大學學長,一個剛在業內聲名鵲起的離婚律師。
也是當年,他從秦漠手裏,把蘇婧追過來的。
周彥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腦門。
什麼叫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什麼叫新的人生?
她去找秦漠,一個離婚律師?!
他猛地將手機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原來她的平靜不是心死,是早有預謀!
她不是在鬧脾氣,她是在玩真的!
她不僅要離婚,還要找律師來分他的家產!
周彥死死盯着照片裏秦漠的那個側影,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好啊,蘇婧。
你真是長本事了。
他立刻撥通了蘇婧的電話,這一次,電話竟然通了。
鈴聲響了兩下,就被接起。
但傳來的,卻不是蘇婧的聲音。
而是一個沉穩又帶着一絲冷意的男聲。
“你好,周先生。”
是秦漠。
周彥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到了極致。
“秦漠?蘇婧的手機怎麼會在你這兒?讓她接電話!”他幾乎是咆哮着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秦漠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無波。
“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我們剛跟她的代理律師開完會,正在回家的路上。”
“對了,忘了自我介紹。”
“我是蘇婧的離婚代理律師,秦漠。關於您和蘇婧女士的離婚事宜,從現在開始,請直接與我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