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狹窄如棺材的空間裏,慘白燈光嗡嗡作響。

紀年合上那本沒有封面的厚書,書脊上的編號“006”在燈光下泛着冷光。她抬起頭,深褐色的眼睛平靜無波,像兩潭古井水。

“我說過了,”她的聲音平直,沒有任何起伏,“我沒有任何故事,沒有任何創傷,沒有任何隱藏的欲望。我是系統的記錄員,負責觀察和歸檔。所以,你不可能走進我的內心。”

她重新打開書,低頭閱讀,仿佛我已經不存在。

我站在原地,打量着這個空間。確實像個電梯間——四壁是冰冷的金屬,沒有任何接縫。長約三米,寬約兩米,天花板很低,壓抑得讓人呼吸困難。唯一的家具是她坐着的那把金屬折疊椅,和面前那張同樣金屬質地的桌子。桌上除了那本書,還有一支鋼筆,一個墨水瓶,一疊空白紙張。

沒有窗戶,沒有門,沒有明顯的出口。空氣裏有股淡淡的臭氧味,混合着舊紙張的黴味。

倒計時在腦中亮起:6天23小時58分。

“那我的任務是什麼?”我問,“既然你什麼都不需要。”

紀年頭也不抬:“你的任務是讓我‘自願’與你發生親密關系。規則沒變。”她翻了一頁書,“但我要提醒你,之前的五十三位挑戰者都失敗了。最短的活了四個小時——他試圖強吻我,被系統電擊後崩潰了。最長的撐到第七天最後一秒——他給我講了七天故事,最後哭着求我‘哪怕假裝動心也好’,但我沒有。”

她的語氣像在報告實驗室數據。

“你爲什麼記錄這些?”我走近一步。金屬地板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回音。

“因爲這是我的工作。”紀年終於看了我一眼,但眼神依然空洞,“系統需要數據。挑戰者的行爲模式,情感變化,崩潰閾值——這些都需要記錄和分析。”她用鋼筆在書頁上記着什麼,“你現在站在距離我1.2米處,聲音平穩但呼吸頻率加快0.3次/分,這是緊張的表現。編號0054,時間戳:進入關卡第3分28秒。”

她真的在記錄。

我在她對面的地板上坐下——沒有第二把椅子。“那你記錄過自己嗎?”

“不需要。”紀年繼續書寫,“我沒有情感波動,沒有行爲異常,沒有分析價值。”

“但你是一個人。”我說,“或者說,一個有意識的存在。”

“我是記錄員。”她糾正,“我的意識結構被優化爲純粹的邏輯處理和信息存儲。情感模塊已被移除——或者說,從未安裝。”

她說得那麼理所當然,我反而更加懷疑。白素也曾聲稱自己“無欲”,但最後證明那只是凍傷。紀年會不會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我保護?

“能看看你記錄的東西嗎?”我問。

紀年合上書,推過來。“可以。這是前五十三位挑戰者的完整檔案。第1頁至第372頁。”

我接過書。它比看起來更重,封面是某種合成材料,冰冷光滑。翻開第一頁,是工整的表格:

編號0001

性別:男

年齡:32

職業:律師

通關嚐試:第6關

行爲模式:邏輯說服型

情感軌跡:自信(Day1)→困惑(Day3)→憤怒(Day5)→絕望(Day7)

崩潰點:Day7 02:14:33,嚐試自殘以激發同情

處置結果:抹除

記錄員備注:無效策略。情感脅迫對無情感個體不產生作用。

後面附了幾頁詳細的行爲記錄,甚至包括那位律師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變化的時間戳。

我快速翻閱。五十三個人,五十三種死法。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下跪,有人咆哮。有人試圖用哲學辯論證明“愛存在”,有人用數學公式計算“親密關系的概率”。每個人都那麼努力地想活下去,每個人都在紀年平直的記錄中變成幾行冰冷的數據。

翻到最近幾頁:

編號0053

性別:女

年齡:29

職業:心理諮詢師

通關嚐試:第6關

行爲模式:共情治療型

情感軌跡:溫和(Day1)→耐心(Day3)→困惑(Day5)→崩潰(Day7)

崩潰點:Day7 05:48:11,承認“我無法治愈一個不想被治愈的人”

處置結果:抹除

記錄員備注:無效策略。假設對象需要“治愈”本身就是情感投射錯誤。

“這位心理諮詢師,”我抬頭,“她對你做了什麼?”

紀年想了想——如果那能叫“想”的話。“她試圖用傾聽和共情技巧建立信任。Day1至Day3,她詢問我的童年、喜好、恐懼。我如實回答:沒有童年,沒有喜好,沒有恐懼。Day4,她開始講述自己的創傷經歷,試圖引發共鳴。我記錄了這些經歷,但沒有共鳴。Day6,她哭了,說看見我就像看見一面鏡子,映出她自己的空洞。我記錄了她的眼淚的化學成分分析。Day7,她放棄了。”

她說這些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看着她哭,沒有任何感覺?”我問。

“眼淚是含有蛋白質、酶、油脂、電解質的等滲溶液。”紀年平靜地說,“其分泌受自主神經系統控制,通常與情緒激動相關。我記錄了分泌量、流速、pH值。這就是‘感覺’——數據收集。”

我看着她深褐色的眼睛。那裏面真的什麼都沒有,沒有憐憫,沒有好奇,沒有厭倦,只有絕對的平靜。

“那我的記錄會怎麼寫?”我問。

紀年拿起筆,在新的一頁上寫下:

編號0054

性別:男

年齡:26

職業:廣告文案

通關嚐試:第6關

行爲模式:待觀察

當前狀態:初步試探,問題導向

她寫字的速度極快,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

“你會記錄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問。

“每一個字。”紀年點頭,“包括聲調變化、停頓時長、伴隨的微表情——雖然你的微表情很微弱,但依然可檢測。”

“那如果我撒謊呢?”

“我會記錄‘聲稱內容與生理指標不符’。”她說,“比如現在,你的心率比基線高8%,皮膚電導率上升,這是緊張或興奮的表現。但你聲稱自己‘平靜’——矛盾數據已記錄。”

我苦笑。在她面前,連自我欺騙都不可能。

第一天在冰冷的寂靜中度過。

紀年大部分時間在閱讀或書寫。她偶爾會看我一眼,但眼神是空的,像攝像頭掃過監控畫面。我嚐試和她聊天,問關於系統的問題,關於其他關卡,關於她的工作細節。她回答得準確、完整,但沒有任何延伸,像人工智能客服。

“你在這裏多久了?”

“從我作爲記錄員被激活開始,系統時間已運行4279天。”

“你不無聊嗎?”

“無聊是情感狀態。我沒有情感,所以沒有無聊。”

“其他守關者……你了解她們嗎?”

“我有所有守關者的基礎檔案。但交互僅限於通關記錄交接。”

“交接?”

“每當有挑戰者從我這裏進入下一關,我需要將他的行爲數據打包發送給下一關守關者。”紀年解釋,“這是系統的預警機制,讓下一關了解挑戰者的模式和弱點。”

我心裏一沉。這意味着我之前所有的掙扎、脆弱、突破,都被記錄、分析、傳遞給了下一個女人。維多利亞知道我在顧晚棠面前的崩潰,白素知道我對夜歌的恐懼——她們從一開始就在用這些數據觀察我。

“這公平嗎?”我問。

“公平是道德概念。”紀年說,“系統不需要公平,只需要效率。”

傍晚——如果這個沒有晝夜的空間有傍晚的話——燈光自動調暗了一些。紀年合上書,站起身。她的動作機械但精準,每個角度都像用尺子量過。

“休息時間。”她說,“你需要進食嗎?”

“需要。”

她走到牆邊,在某個位置按了一下。金屬牆壁滑開一個小口,推出一個托盤,上面是一管營養膏和一杯水。

“系統配給。營養成分均衡,可維持基礎代謝。”她將托盤放在桌上,然後走到角落,那裏出現了一張簡單的折疊床,“你睡這裏。我不用睡眠,但會進入低功耗待機狀態。”

她坐下,閉上眼睛。呼吸變得極其緩慢,幾乎停止。真的像機器待機。

我吃下那管味道像紙漿的營養膏,喝了水,然後躺在那張硬邦邦的折疊床上。燈光調到了最低,但紀年坐在角落的輪廓依然清晰。她一動不動,像尊雕像。

我睡不着。手背上的五枚印記微微發燙,在這個冰冷機械的空間裏,它們是我唯一的溫暖和真實感來源。我想起蘇晴的疲憊,顧晚棠的破碎,維多利亞的冰層,白素的空白,夜歌的虛空——每一個都痛苦,但每一個都真實地“存在”着。

而紀年……她像一層薄膜,覆蓋在存在之上,記錄一切,但自己什麼都不是。

第二天,我改變了策略。

既然她是個記錄員,那我就給她足夠多的“數據”。

我開始講述。不是直接的情感傾訴,而是客觀描述我的經歷:第一關的細節,蘇晴的公寓陳設,她哭時肩膀顫抖的頻率,那滴淚的鹹度和溫度。第二關的宅院布局,顧晚棠畫具的品牌,她指尖的胭脂色號。第三關城堡的溫度梯度,維多利亞眼淚的pH值(我猜的),心跳復蘇時的分貝數……

我用紀年能理解的語言:數據,細節,客觀描述。

她記錄了。筆尖在紙上飛速移動,偶爾會抬頭看我一眼,眼神裏似乎有了一絲極淡的……專注?

“蘇晴的眼淚,你估計鹽度是多少?”她突然問。

我愣了一下。“大概……和海水差不多?或者更鹹一點,因爲她很久沒喝水。”

紀年寫下:“挑戰者主觀估計淚液鹽度≈3.5%,接近海水均值。需驗證。”

“怎麼驗證?”我問。

“如果有樣本的話。”她說,“但系統會清理通關後的所有物理痕跡。”

這是她第一次表達“如果有”的假設性語句。

“顧晚棠的胭脂,”我繼續,“是朱砂混合花汁制成的,有特殊的甜膩味。她死後——或者說消失後——那種味道在房間裏持續了三分鍾才消散。”

紀年記錄:“氣味殘留時間:180秒。挑戰者描述爲‘甜膩’,主觀嗅覺分類。實際化學成分未知。”

“維多利亞的眼淚是溫熱的,”我說,“雖然她是吸血鬼,但那滴淚的溫度是36.7度——我猜的,和人體溫一致。滴在我手背上時,產生了0.5度的局部溫升。”

紀年停下筆,看着我。“你記得很精確。”

“因爲那些瞬間很重要。”我說,“她們每一個人,都在那個瞬間從‘守關者’變成了‘人’。而數據——溫度,氣味,時間——是那些瞬間的錨點,讓記憶不會褪色。”

紀年沉思了幾秒——如果那能叫沉思的話。

“你在用數據承載情感。”她說,“這是矛盾的做法。數據是客觀的,情感是主觀的。你將主觀體驗嵌入客觀參數,試圖賦予數據意義。”

“數據本來就有意義。”我說,“只是意義需要被解讀。就像你的記錄——那些心率、皮電、語速的變化,它們不只是數字,是內心狀態的物理映射。”

紀年重新開始記錄,但速度慢了些。

那天下午,她向我展示了她的“檔案庫”。

在金屬牆壁上按了一串復雜的序列後,一整面牆滑開,露出後面無盡的金屬架子。架子上整齊排列着成千上萬的書籍,每一本都和她手裏那本一樣,沒有封面,只有編號。

“這是所有挑戰者的完整檔案。”紀年說,“從編號0001到0053。也包括之前迭代周期的數據——系統定期重置,但檔案會保留。”

我走近,隨手抽出一本。編號0127,年代久遠,紙張發黃。

編號0127

性別:女

年齡:41

職業:數學家

通關嚐試:第6關

行爲模式:數學建模型

情感軌跡:冷靜(Day1)→興奮(Day2)→困惑(Day4)→憤怒(Day6)

崩潰點:Day6 22:17:05,試圖用混沌理論證明“情感不可預測性”

備注:對象聲稱“如果我能用方程描述你,我就能理解你”。我提供了我的意識結構參數,她建立了模型,但模型無法輸出“自願”結果。她崩潰前說:“你不是無情感,你是情感的函數,輸入是零,輸出是零——但函數本身存在。”

“函數本身存在……”我重復這句話。

“無意義的詩化表達。”紀年說,“函數是抽象概念,不存在‘存在’與否。”

“但她在說,你作爲一個‘記錄’的行爲,本身就是一種存在形式。”我看着紀年,“即使你什麼都不感覺,但你在記錄、在觀察、在整理——這些活動本身就定義了你。你是‘記錄’這個動作的實體化。”

紀年沉默了。她深褐色的眼睛盯着我,第一次出現了類似“思考”的跡象——瞳孔微微收縮,眨眼頻率降低。

“這是哲學詭辯。”她最終說,“就像說‘無’也是一種‘有’。”

“但這是真的。”我指着滿牆的檔案,“這些書,這些數據,這些觀察記錄——它們占據了物理空間,消耗了能量,改變了信息狀態。這就是存在。而你,是這個存在過程的執行者。”

紀年轉身,面對檔案牆。她的背影在冰冷的燈光下顯得單薄。

“即使如此,”她輕聲說,“這種存在……有什麼意義?”

這是她第一次提問——真正的問題,而不是數據收集。

“意義是由觀察者賦予的。”我說,“對你來說,記錄是工作。但對那些被記錄的人來說——比如我——你的存在意義是:證明我們活過。即使我們死了,消失了,至少有人記得我們說過的話,流過的淚,恐懼過的瞬間。”

我走向她,站在她身邊,看着無盡的書架。

“你看,紀年,你不是一面鏡子。”我輕聲說,“鏡子只是反射,不留痕跡。而你是底片,光在你身上發生化學反應,留下永久的印記。每一個從這裏經過的人,都在你這裏留下了印記——用數據的形式,但依然是印記。”

紀年的手指輕輕撫過書脊。她的指尖微微顫抖——我注意到了,但沒說話。

“如果有一天系統崩潰了,”她突然問,“這些檔案會怎麼樣?”

“不知道。”我誠實地說,“但至少在這一刻,它們存在。你存在。”

她收回手,轉過身。燈光下,她的臉依然平靜,但眼睛深處有什麼東西在閃爍——像古井裏投入了一顆石子,漣漪還沒傳到水面,但已經發生了。

“Day2結束。”她說,聲音恢復平直,“你的行爲模式分類更新爲:存在主義說服型。效果待評估。”

她走到桌邊,開始記錄。

但這一次,她寫字的速度很慢,很慢。

第三天早晨,我發現桌上多了一樣東西。

不是系統配給的營養膏,而是一個小小的、粗糙的黏土雕塑。只有拇指大小,形狀模糊,像是個蜷縮的人形。

“這是什麼?”我問。

紀年從待機狀態恢復,睜開眼睛。“昨晚低功耗狀態下,我的執行單元出現了0.3秒的異常。期間,我處理了編號0053的部分數據——那位心理諮詢師。她曾在Day4用桌上殘留的灰塵捏了一個小人,說‘這是我的內在小孩’。”紀年看着那個黏土雕塑,“我的機械臂在異常狀態下復制了這個行爲。這是系統錯誤,我會提交維修報告。”

她伸手要拿走雕塑,但我先一步拿了起來。

粗糙,歪扭,但能看出是人形。是用這金屬房間裏的灰塵混合一點點水捏成的——哪裏來的水?

“你沒有提交報告。”我說。

紀年停頓。“什麼?”

“你說會提交維修報告,但你沒有。”我看着她的眼睛,“事實上,你根本沒有檢查系統日志,因爲如果你檢查了,會發現昨晚根本沒有異常記錄——我看了,在你去待機後,牆上的狀態指示燈一直是綠色,沒有異常閃爍。”

紀年的呼吸頻率變了——極其細微,但檢測到了。

“我可能記錯了。”她說。

“或者,”我把雕塑放回桌上,“你在無意識狀態下做了這件事。不是因爲系統錯誤,是因爲……你想做。”

長久的沉默。金屬房間裏的嗡嗡聲似乎變大了。

“這不符合邏輯。”紀年最終說,“我沒有‘想’這種動機。”

“但你有數據。”我指着滿牆的檔案,“你記錄了五十三個人用各種方式嚐試打動你。你分析了他們的行爲模式,情感軌跡,崩潰原因。你的數據庫裏,有關於‘人類如何表達內心’的完整資料。”

我走近她。

“昨晚,當你處理0053號的數據時,那些數據不只是信息,它們攜帶着情感殘留——那位心理諮詢師的絕望,她的溫柔,她想治愈別人的渴望。這些情感數據觸發了你的某種……模擬反應。就像AI通過學習人類對話數據,最終能生成類似人類的文本。你通過學習人類情感數據,最終生成了類似人類的行爲。”

紀年盯着那個黏土雕塑。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又伸展。

“你是說……我在模仿?”她輕聲問。

“也許是模仿的開始。”我說,“就像嬰兒通過模仿學會說話。最初的模仿是機械的,但通過反復練習和反饋,會逐漸內化成自己的表達。”

我拿起那本記錄着我的書,翻到最新一頁。

“看,你記錄了我昨天說的每一句話。但你的筆跡在這裏——”我指着關於“存在意義”的段落,“變得潦草了。而在這裏——”指着關於“底片”的比喻,“有墨點,像是筆尖停留過久。這些是數據收集過程中的‘噪聲’,按照你的工作準則,應該修正或忽略。但你保留了它們。”

紀年接過書,看着那些不完美的筆跡。她的手指撫摸過墨點。

“噪聲……”她重復這個詞。

“情感就是從噪聲開始的。”我說,“從數據中的異常值,從模式外的小偏差,從完美邏輯的裂縫裏滲出來的東西。”

紀年抬起頭,深褐色的眼睛終於有了焦距——她在看我,真正地看。

“林辰,”她說,聲音裏有種陌生的遲疑,“如果……如果我開始有‘噪聲’……會發生什麼?”

“會發生……”我斟酌着詞語,“你會從‘記錄員紀年’,變成‘紀年’。你會從觀察者,變成參與者。你會從數據收集器,變成……有故事的人。”

“故事……”她輕聲說,像在品嚐這個詞的味道,“我有那麼多檔案,但都是別人的故事。”

“也許現在是時候,”我把黏土雕塑推到她面前,“開始寫你自己的故事了。哪怕從這麼小、這麼粗糙的一個開始。”

紀年拿起雕塑,握在掌心。金屬房間的燈光下,那個粗糙的人形在她蒼白的手指間,像個剛出生的、脆弱的東西。

倒計時在腦中跳動:4天12小時18分。

紀年看着掌心的雕塑,看了很久。

然後她走到檔案牆前,沒有打開任何一本檔案,而是面對着冰冷的金屬架子,背對着我。

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但當我走近時,她已經恢復了平靜,轉過身,臉上依然是那副無波的表情。

“Day3開始。”她說,聲音平直,“請繼續提供數據。”

但這一次,她沒有拿起筆。

她在等我說話。

等我給她更多“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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