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六年·長安雪
長孫皇後得了玻璃鏡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一夜之間傳遍了後宮。
起初只是幾位與皇後親近的妃嬪好奇打聽，待親眼見過那面能將發絲都照得根根分明的鏡子後，無不驚爲天人。往日裏被視爲珍品的銅鏡，此刻拿在手裏，只覺模糊得像蒙了層霧，再難入眼。
“娘娘，這鏡子竟能照出耳後那顆小痣！”賢妃捧着鏡子，語氣裏滿是驚嘆，指尖輕點鏡中自己的耳廓，仿佛在與另一個自己對話。
“可不是嘛，”皇後淺笑着放下手中的繡繃，“連晨起未勻的脂粉都看得一清二楚，倒讓人心生敬畏了。”
這話不假。自打有了玻璃鏡，後宮的妃子們晨起梳妝都格外用心——畢竟，再細微的瑕疵也瞞不過那面“火眼金睛”。宮人們私下裏都說，皇後娘娘的氣色一日好過一日，連帶着各宮的妝容都精致了三分。
消息傳到李世民耳中時，他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折，聞言不禁失笑：“不過一面鏡子，竟能讓後宮上下這般追捧？”
內侍在一旁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鏡子可不是尋常物事。聽說照起來比銅鏡清楚十倍，連娘娘鬢角新添的白發都能數得清呢。”
李世民來了興致。他自恃見多識廣，南征北戰時繳獲的奇珍異寶能堆滿庫房，卻從未聽過這般神奇的鏡子。當日散朝後，便徑直去了立政殿。
“皇後，聽說你得了個稀罕物？”李世民一進門便直奔主題，目光在殿內逡巡。
皇後笑着將玻璃鏡遞給他：“陛下自己瞧吧。”
李世民接過鏡子，習慣性地對着自己照了照——下一刻，他便愣住了。
鏡中的人，雖威武霸氣，頗有龍鳳之資，但鬢角已有些許華發，眼角的細紋比記憶中深了些，連昨日處理政務時不慎蹭到額角的墨漬都清晰可見。他戎馬半生，向來只在銅鏡中見自己模糊的輪廓，從未這般真切地審視過自己的模樣。
“這……”李世民摩挲着冰涼的鏡面，語氣復雜，“竟真有如此清晰的鏡子。”
“是啊，”皇後走到他身邊，看着鏡中二人的倒影，輕聲道，“尋常銅鏡照人，總像隔了層紗，這鏡子卻半點不饒人，好的壞的，都照得明明白白。”
李世民望着鏡中的自己，忽然想起昨日朝堂上，魏征又當庭犯顏直諫，他雖表面納諫，心中卻頗有不快。此刻看着鏡中那雙略顯疲憊的眼睛，竟生出幾分自嘲——連鏡子都能坦然照出瑕疵，他這做皇帝的，反倒不如一面鏡子坦誠。
“這鏡子，倒是個好東西。”李世民放下鏡子，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能讓人看清自己，比任何諫言都來得直接。”
自那以後，李世民竟也時常借皇後的玻璃鏡一用。有時是晨起整理朝服，對着鏡子正正冠冕；有時是批閱奏折累了，便拿起鏡子看看自己的神情，若見眉宇間帶了煩躁，便起身踱步片刻，再重新落座。
後宮的夫人們見陛下也對這鏡子青睞有加，更是羨慕不已。有幾位家世顯赫的妃嬪，私下裏托人四處尋訪，想弄一面同樣的玻璃鏡，卻終究是徒勞——西域商人的說法本就是房遺愛編造的，這世間第二面在他媽盧氏那裏，哪裏還有第三面。
消息傳到房府時，房遺愛正在院子裏曬太陽。聽管家說皇後與陛下都對鏡子贊不絕口，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少爺，您這鏡子可真是神了，連陛下都喜歡。”管家在一旁笑道。
房遺愛眯着眼，看着頭頂的暖陽：“鏡子再神，也只是個物件。真正值錢的，是它能讓人看清自己。”
他想起秦瓊日漸康復的身影，想起長孫沖被打後收斂的氣焰，想起父親書房裏那聲意味深長的嘆息，忽然覺得，這長安的風，似乎真的被他這面小小的鏡子，吹得柔和了些。
只是，系統餘額還剩一百多塊的事，他沒敢告訴任何人。
畢竟，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大事——前提是，得有錢。
房遺愛伸了個懶腰，開始琢磨着，該去哪裏再弄點黃金了。
（第十四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