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六年·長安雪
那股子酒香剛一鑽鼻子,程咬金的魂兒就被勾走了。他也顧不上問這“千年陳釀”爲啥古怪開法,更沒細想房遺愛這毛頭小子哪來的太爺爺傳下的寶貝,一把搶過開了蓋的酒瓶,對着嘴就猛灌了一大口。
“咕咚——”
酒液剛入喉,程咬金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跟被炭火燎過似的,連耳朵尖都透着紫。他原本以爲這酒聞着烈,喝起來總該像尋常佳釀那般綿柔,沒成想這玩意兒跟燒紅的烙鐵似的,“噌”地一下就順着喉嚨往下鑽,想吐掉又舍不得……一路燒到胃裏,仿佛五髒六腑都被點燃了,燙得他直想蹦起來。
“咳咳咳——”程咬金猛地咳嗽起來,手裏的酒瓶都差點沒攥住,眼淚鼻涕全嗆出來了,哪還有半分平日裏的威風?他張着嘴直喘氣,喉嚨裏又辣又燙,像是吞了把胡椒面,火燒火燎的疼。
“這……這啥酒啊!”程咬金咳得直拍胸口,聲音都變了調,“比塞北的馬奶酒還烈!要燒死人了!”
說着,他就想把嘴裏剩下的那點酒吐出來——可舌尖上又隱隱泛出點糧食的回甘,混着那股子霸道的香氣,咽下去是真辣,吐了又實在舍不得。他咂咂嘴,眉頭擰成個疙瘩,那模樣,像是捧着塊燙手的山芋,咽也不是,扔也不是。
房遺愛在旁邊看得直樂,還故意湊過去問:“程伯伯,不好喝?那我拿走了,省得您說我拿假酒糊弄您。”
“別別別!”程咬金一聽這話,趕緊把酒瓶死死抱在懷裏,跟護着寶貝似的,“誰說不好喝了?”他又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這次學乖了,沒敢大口咽,讓酒液在嘴裏多含了會兒,慢慢往下送。
這下,那股子烈勁兒緩了些,醇厚的酒香在嘴裏散開,順着喉嚨滑下去,胃裏像是揣了個小暖爐,剛才被凍得發僵的手腳都舒坦了不少。等酒勁兒慢慢上來,連腦袋都暈乎乎的,卻又透着股說不出的暢快。
“嘿!”程咬金眼睛一亮,連拍大腿,“這酒是烈,可烈得舒坦!比那些軟綿綿的米酒帶勁多了!寒冬臘月喝這個,渾身都得冒熱氣!”他又抿了一口,咂摸着嘴,滿臉的贊嘆,“果然是千年陳釀!夠味兒!”
真是你太爺爺埋得嘛……,他埋在哪,你告訴你程叔叔
房遺愛見他上了套,心裏偷着樂,臉上卻裝作委屈:“程伯伯,不瞞您說,這酒我偷出來可不容易,我爹要是知道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這一瓶……我本來想自己留着暖身子的,可想着您老最愛這口,才特意送過來的。”
程咬金一聽“偷”字,再看看手裏這透亮的琉璃瓶,心裏頓時有了數——這等寶貝,定然金貴得很。他大手一揮:“你爹那邊有我呢!不就是瓶酒嗎?多大點事兒!說吧,這酒你打算賣多少錢?伯伯我買了!”
房遺愛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撓了撓頭,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程伯伯,這可是千年陳釀,還是琉璃瓶裝的……您看,十兩黃金一瓶,成不?我保證,整個長安就這幾瓶,喝完了再想找,打着燈籠都找不着!”
“十兩黃金?”程咬金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你這小兔崽子,跟你爹一樣會算賬!不過……”他晃了晃手裏的酒瓶,聞着那股子勾人的酒香,咬了咬牙,“值!就十兩!來人,取十兩黃金來!”
旁邊的家丁早就看傻了眼,聽老爺吩咐,趕緊跑去找金子。程咬金則抱着酒瓶,又抿了一口,眯着眼,滿臉的得意——管它是不是千年陳釀,就這烈勁兒,就這香味,夠他跟秦瓊那老東西吹噓好幾天了!
房遺愛看着家丁捧着沉甸甸的金子過來,心裏樂開了花。第一瓶,成了。
他接過黃金,揣進懷裏,對着程咬金拱了拱手:“謝程伯伯成全!那我先走了,省得被我爹撞見。”
“去吧去吧!”程咬金揮揮手,心思全在那瓶酒上,哪還顧得上他?
房遺愛揣着熱乎乎的黃金,腳步輕快地出了盧國公府。北風依舊刮得緊,可他心裏卻暖烘烘的——看來,這牛欄山,能讓他在長安好好“賺”上一筆了。
(第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