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就讓我出去嘛!”
蕭明月拽着蕭明宸的衣袖不依不饒,一雙明眸在宮燈映照下閃着狡黠的光。
年輕的帝王被她晃得頭疼,無奈地揉了揉額角:“罷了。福安,傳陸之行,讓他務必護好公主。”
“皇兄最好啦!”
盛京城的夜,被萬千花燈點燃。
“之行哥哥,快看那盞兔子燈,像不像你去年送我那只?”
“嗯,很像。”陸之行含笑應道,目光卻始終警惕地掃視四周。他一身玄色常服,眉宇間的銳氣被溫暖的燈火鍍上一層柔光。十年了,守護她早已成爲刻入骨髓的本能。
然而,一聲淒厲的哭喊撕裂了這片祥和。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女兒吧!”
只見一個老者死死抱住一個錦衣男子的大腿,磕頭求饒,卻被狠狠一腳踹開,額頭撞上石階,瞬間血流如注,昏死過去。他年輕的女兒被幾個如狼似虎的華服家丁圍住,爲首的那個錦衣公子,正淫笑着伸手去摸她的臉。
“小美人兒,跟本公子回府,保你穿金戴銀!”
蕭明月心頭火起,不等陸之行動作,她已一個箭步沖上前,擼起袖子,對準那錦衣公子的臉——
“啪!啪!”
兩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直接把那公子打懵了。
“哎喲!誰?!哪個不要命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本公子?!”他捂着臉扭頭,看清蕭明月後,怒容瞬間變爲淫邪,“嘿嘿…盛京果然是人傑地靈,竟有如此絕色!這小脾氣,本公子更喜歡了!”說着,那只肮髒的手竟直接朝蕭明月臉上捏來。
“狗東西!還敢放肆!”
蕭明月怒斥,毫不畏懼,左右開弓又是“啪啪”兩下,力道更重,直打得那公子眼冒金星。
“反了!反了!給我拿下這個小賤人!”錦衣公子捂着臉暴跳如雷。
惡仆們蜂擁而上。
就在此時,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切入。
陸之行將蕭明月輕輕往身後一帶,低聲道:“站好。”
他甚至未曾拔劍,身形晃動間,拳腳如電,只聽得一陣砰砰悶響與哀嚎,那群惡仆已盡數倒地翻滾。
他一步踏前,精準地扣住那錦衣公子的手腕,略一用力,對方便發出殺豬般的慘嚎。
“跪下,道歉。”陸之行的聲音冷得像冰。
那公子疼得涕淚橫流,卻仍強撐着一絲囂張:“你、你敢動我?我爹是當朝丞相!”
陸之行眼神一厲,手上力道陡增,幾乎能聽見骨節的錯位聲。
“啊——!”慘叫聲劃破夜空,那公子“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
陸之行俯視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回去告訴你爹,今日打你、教你做人的,是將軍府,陸之行。”
“還不快滾!”蕭明月在一旁叉腰喝道。
那群惡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攙起主子,狼狽不堪地消失在人群中。
陸之行這才轉身,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遞給那仍在哭泣的女子,聲音溫和了許多:“拿着,快帶你父親去治傷。”
“謝謝公子,謝謝小姐……”女子泣不成聲地磕頭。
人群爆發出震天的喝彩。
離了人群,走在稍顯安靜的街巷,蕭明月依舊氣鼓鼓的,她扯了扯陸之行的袖子,秀眉微蹙:
“之行哥哥,方才那人……當真是丞相之子?顧丞相家的幾位公子,宮宴上我也見過幾次,雖不說多麼出衆,卻也知書守禮,絕非這般……這般當街強搶民女的狂徒模樣。”
陸之行腳步微頓,側頭看她。燈火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影。
“你見的,是養在盛京、活在衆人眼光下的公子。”他聲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此人不同。聽聞顧相一月前,才從江南別苑接回一位自幼體弱、在外養病的‘庶子’。因其多年不在身邊,顧相自覺虧欠,故而極爲寵溺,其受寵程度……據說遠超相府其他幾位公子。”
他目光投向那紈絝消失的黑暗街角,眼眸在夜色中緩緩眯起,銳光隱現。
“只是沒想到,竟寵溺到如此無法無天的地步。”
蕭明月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心中的疑惑更深,卻也隱約感覺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丞相“庶子”,恐怕不簡單。
她不知道,這場“行俠仗義”,已不再是少年意氣,而是捅破了盛京城最見不得光的那層窗戶紙。而那倉惶逃離的顧家“庶子”,在鑽入馬車前回頭一瞥,那眼神中的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
蕭明月心頭的疑慮,被遠處升空的絢爛煙花暫時驅散,她又重新沉浸在上元節的熱鬧中。直至夜深,陸之行才親自將她送回宮門。
月色下,他看着她雀躍的背影消失在朱紅宮牆內,臉上溫和的神色漸漸收斂,化爲一片沉肅。他轉身,對陰影處低聲道:“凌風。”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小將軍。”
“去查,顧相那個剛從江南接回的‘庶子’,所有底細。”陸之行的聲音在寒夜裏格外冷峻,“我要知道他這十幾年,究竟在何處,由何人撫養。”
“是!”
與此同時,丞相府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父親!您定要爲孩兒做主啊!”顧家“庶子”顧承澤撲跪在地,涕淚交加,“那陸之行分明是沒將您放在眼裏!還有那個不知來歷的野丫頭……”
端坐堂上的顧相緩緩抬眸,燭光映照下,他的面容看不真切:“你說那女子,是何模樣?”
“約莫十六七歲,生得極美,性子潑辣得很……”
顧相手中的茶盞輕輕落在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沉默良久,才緩緩道:“近日安分些,莫要再出去生事。”
“父親!”
“下去。”
顧承澤不敢再多言,悻悻退下。
堂內重歸寂靜,顧相望向窗外那輪明月,指尖在案幾上輕輕叩擊着,一聲,又一聲,在靜夜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