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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叫方蘭,是周聞京軍隊裏的衛生員。
起初,周聞京在蘇晚芸面前提起她,是方蘭很笨很膽小、經常給士兵們配錯藥的反感。
後來,周聞京趕到鄉下給蘇晚芸過生日,當天卻采着野花野草,在蘇晚芸面前寵溺含笑說方蘭喜歡這些奇怪玩意兒。
蘇晚芸瞧着涼透了的雞蛋面,輕聲問能不能別說了。
周聞京當場斂了笑容,靜了一瞬,淡淡說好。
再後來,蘇晚芸不經意間問起,周聞京則說方蘭被調離了。
可很明顯,他騙了她。
夜裏飄着小雪,蘇晚芸回到宿舍,衣服溼噠噠黏着。
宿舍的擺飾依舊是三年前的樣子。
一張硬板床、一張木桌、一摞卷了邊的軍事書籍。
唯一不同的,是周聞京夜夜枕着的枕頭下面,放了一只生了鏽的鐵盒子,半敞開着。
蘇晚芸一瞬不瞬盯了很久,心髒緊縮成一團,忽然淚如雨下。
裏面是厚厚一疊火車票根。
每一張都編了序號,共有九百八十八張。
周聞京曾半勾嘴角說,這是他愛她的證明。
他還說,等他集齊一千張票根,她肯定回了城。他會立刻向她求婚,讓她成爲他的首長夫人,在一起一輩子,永遠不分開。
心跳聲一下比一下重,蘇晚芸痛苦地想起自己在鄉村裏的每個日夜。
爲了爭取指標名額提前返城,她白天在生產隊裏幹農活,晚上便伏在吱呀作響的木桌上,用針線修補農具衣物。
蚊蟲被燈光吸引,在她身上咬出好幾個血洞。視力也在昏暗夜色下越來越模糊,但她從不喊苦。
期間,她一度因爲疲累而染上風寒,好幾次昏在田裏。
但她藏着沒有說,硬生生熬了過去,若無其事地笑着,告訴周聞京,自己也想他,很想很想。
可當她終於得償所願,現實卻告訴她,還是太晚了。
周聞京的愛,終究是變了質。
......
周聞京走進宿舍,看到蘇晚芸哭得渾身顫抖半跪在地上。
他立刻擰起眉峰,軍靴重重踩在地上,抱着她着急問怎麼了。
卻被蘇晚芸推開。
蘇晚芸閉了閉眼,指甲掐進了手心裏,竭力保持理智,說:“我剛剛在軍區裏,看到了方蘭。”
短短幾個字,蘇晚芸就像是花了所有的力氣,顫着吸了幾口氣才得以繼續:“你不是說,她已經被調走了嗎?”
說罷,她望進周聞京漆黑的眼底。
那兒有她從未見過的涼薄和冰冷,以及,深深的疲倦。
“你非要在這種時候說這些嗎?”
周聞京站直了身子,眉峰壓着冷意,生人莫近的氣場散了開來:“我說過,和她只是上下級,不是你胡思亂想的肮髒關系。”
既然只是同事,爲什麼抱的那麼親密?!
可蘇晚芸還沒說出口,周聞京就側過身,露出身後十分珍貴的奶油蛋糕。
是他平常省吃儉用攢着獎券,又冒着冰雪天特意去換來的。
蘇晚芸頓時啞然,心髒像被撞了一下又一下,酸澀和喜悅一並迸發。
直至男人的聲線卻又冷又硬響起。
“方蘭是個好姑娘,你不該這麼惡意揣摩她。”
“她很自立,在衛生院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像你,時不時跟我抱怨鄉下條件苦。”
“她很理智,從不會摻雜個人情緒。不像你,一開口就是不信任的質問。”
最後,周聞京抿直唇線:“蘇晚芸,我現在依然愛你。但如果你再無理取鬧,我也是人,我也會煩的。”
童話般的雪白奶油蛋糕被他丟進了垃圾桶,糊成一團。
像極了他們之間,狼狽糟糕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