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熹。
窗外的麻雀嘰嘰喳喳，像是在催促着新的一天。
蘇曼是在一陣細微的窸窣聲中醒來的。
她緩緩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男人輪廓分明的下頜線。
昨夜的瘋狂與壓抑，似乎還在空氣中殘留着一絲黏膩曖昧的氣息。
她動了動，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大卡車碾過，渾身都散了架。
而身邊的男人，卻已經衣冠楚楚。
他正在系中山裝最上面一顆扣子，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晨光透過窗紙，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那張素來冷峻的臉上，此刻竟帶着一絲饜足後的慵懶。
蘇曼趴在床上，懶洋洋地看着他。
不得不承認，這男人真是個極品。
穿上衣服是冷靜克制的精英律師，脫了衣服……
想起昨晚他失控時那壓抑的悶哼，和此刻眼底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濃重欲色，蘇曼的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我的體力……還好嗎？”
他昨晚沙啞的問話，又在耳邊響起。
何止是好。
簡直是好到要命。
蘇曼在心裏默默吐槽，臉上卻浮起一抹嬌媚的笑。
“醒了？”陸戰扣好最後一顆扣子，回過頭。
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日的低沉，只是那雙深邃的黑眸在看到她凌亂的衣衫和微腫的紅唇時，不受控制地暗了暗。
“嗯。”蘇曼懶懶地應了一聲。
她撐着酸軟的身體坐起來，被子從肩頭滑落，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和上面星星點點的曖昧痕跡。
陸戰的呼吸驀地一滯。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飛快地移開了視線，耳根又開始泛紅。
這個女人，總有辦法輕易點燃他。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你瘋了！這事兒能幹嗎？這是投機倒把！被抓到要坐牢的！”是母親王秀蘭的聲音，透着一股驚慌。
“媽！你小點聲！”另一個男聲焦急地回應，“富貴險中求！你看隔壁村的二狗子，就倒騰那玩意兒，現在都蓋上二層小樓了！”
蘇曼的耳朵動了動。
她聽出來了，是她那個不怎麼成器的大哥，蘇強。
緊接着，門被“叩叩”敲響了。
“曼曼，你醒了嗎？”蘇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着一絲討好。
蘇曼和陸戰對視一眼。
“進來吧。”蘇曼揚聲道。
門被推開一條縫，蘇強探頭探腦地鑽了進來。
他看到屋裏站得筆直的陸戰，明顯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尷尬。
“那個……妹夫也在啊。”
“大哥。”陸戰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蘇強搓着手，一臉局促，目光卻一個勁兒地往蘇曼身上瞟。
“曼曼，哥……哥有點事想跟你商量。”
蘇曼慢條斯理地穿着衣服，眼皮都沒抬一下。
“說。”
蘇強被她這冷淡的態度弄得更緊張了，他吞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道：“哥想……想跟你借點錢。”
“借錢？”蘇曼停下動作，終於正眼看他，“幹什麼？”
“我……我聽人說，現在南邊有一種電子表，在那邊十幾塊錢一塊，拿到我們這兒能賣到一百多！”蘇強的眼睛裏閃爍着貪婪又興奮的光，“我想去倒騰一批回來賣！曼曼，這是個發大財的好機會！”
蘇曼心裏冷笑一聲。
果然是這件事。
八十年代初，電子表、蛤蟆鏡、喇叭褲，是風靡全國的三大件。
這確實是一本萬利的風口生意。
前世，她這個大哥就是聽信了狐朋狗友的話，偷偷拿了家裏的錢跑去做這生意，結果被人騙了個精光，還差點因爲“投機倒把”被抓進去，鬧得家裏雞犬不寧。
蠢是真的蠢，但風口也是真的風口。
蘇強見蘇曼不說話，以爲她不同意，急了。
“曼曼，你信我！這次準能成！等哥賺了錢，分你一半！”
蘇曼沒理他，而是轉頭看向陸戰。
她走到陸戰身邊，伸手極其自然地幫他整理了一下剛才被自己弄亂的衣領，動作親昵。
“老公，”她仰起臉，聲音又軟又甜，“我大哥說這生意，犯法嗎？”
陸戰的眉頭瞬間就擰了起來。
他的職業本能讓他對“投機倒把”這四個字充滿了反感。
“《刑法》第一百一十七條，投機倒把罪，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可以並處或者單處罰金。”
他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像是在法庭上宣讀判決書。
蘇強被他這番話嚇得臉都白了，腿肚子一陣發軟。
蘇曼卻像是沒聽到，手指還在陸戰的衣領上輕輕摩挲，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他敏感的喉結。
“可是……”她的聲音更低了，帶着蠱惑人心的味道，“我聽說，只要手續齊全，有個體工商戶營業執照，再籤個正規的運輸合同，就不算投機倒把了，對嗎？”
陸戰的身體因爲她的小動作而微微僵硬。
他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混合着皂角香和女性體香的獨特氣息，瘋狂地往他鼻子裏鑽。
昨夜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穩住心神。
“理論上是。”他艱難地吐出4個字。
“那不就行了。”蘇曼沖他眨了眨眼，那雙桃花眼裏盛滿了狡黠的笑意。
她轉過身，對已經快被嚇傻的蘇強說：“大哥，錢，我可以借給你。”
蘇強猛地抬起頭，滿臉的不敢置信。
“但是，”蘇曼話鋒一轉，“我不是借，我是入股。我要占七成。”
“七成？！”蘇強大叫起來，“你怎麼不去搶！”
“我不僅出錢，還出人。”蘇曼抱起胳膊，下巴微揚，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她指了指身邊的陸戰。
“我老公，是全省最好的律師。他會幫你起草一份絕對合規的運輸合同，保證你這趟生意，在法律上挑不出半點毛病。”
蘇曼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我老公可不止體力好，腦子也好使得很。”
轟——
陸戰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燒了起來。
這個女人！
她怎麼能在外人面前，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
蘇強看看蘇曼，又看看那個雖然滿臉通紅但氣場依舊強大的精英律師妹夫，心裏的天平開始劇烈搖擺。
錢，他沒有。
路子，他聽說過。
但風險，他怕。
如果……如果真能像蘇曼說的，有個懂法的人保駕護航……
蘇強咬了咬牙。
“好！七成就七成！”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蘇曼毫不猶豫地，將陸戰之前給她的所有積蓄，都拿了出來。
一共三百多塊錢，在這個年代，是一筆不小的巨款。
她將錢拍在蘇強面前。
“這是啓動資金。記住，這筆錢，不僅是我的，也是陸戰的。你要是敢搞砸了，或者耍什麼花樣……”
蘇曼沒有說下去，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裏的警告意味，讓蘇強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他知道，他這個妹妹，早就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了。
陸戰看着蘇曼那自信果決的樣子，心裏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緒。
他第一次發現，他的小妻子，不僅僅是嬌媚動人。
她身上，還有一種讓他都感到心驚的魄力和商業頭腦。
她像一個發光體，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安排好一切，兩人終於告別了蘇家，踏上了回城的路。
冬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
蘇曼坐在回城的客車上，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仿佛已經看到，無數的“老人頭”正在向她招手。
第一桶金，穩了。
未來的富婆生活，還會遠嗎？
她側過頭，看着身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男人，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
她忽然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語。
“老公，等我賺了錢，給你買塊上海牌手表，好不好？”
男人的耳朵，又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