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5.
男生直接走到小幫面前:「正義的學長,還認得我嗎?」
小幫瞳孔驟縮,下意識後退半步:「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男生笑了,笑容裏滿是悲涼,「去年,你幫一個女同學維權,那個富二代偷拍狂學弟,趙金瑞,我,記得嗎?你說我偷拍女澡堂,引導網暴,逼得我家裏賠了三十萬才和解。那是我家那個小加工廠最後的流動資金。」
趙金瑞對着鏡頭:「校園幫專找家裏有點底子的幫人索賠,可我哪裏是什麼富二代。錢賠了,廠子倒了,我爸受不了打擊,腦溢血走了,我媽現在還在醫院裏。」
小幫徹底慌了尖叫着:「你胡說!」
趙金瑞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正是小幫和他父母的通話錄音,小幫暗示讓趙金瑞家和女生家競價,誰家出的高,他就幫誰。
「學長,吃了那麼多人血饅頭,晚上睡得着嗎?」
直播彈幕以井噴的速度爆炸:
【臥槽?臥槽!驚天反轉!】
【這個博主是騙子?吃人血饅頭?】
【家破人亡......我日,博主該死啊!】
小幫面無人色,手忙腳亂地想關掉直播:「假的,都是假的!是剪輯的!」
小幫關掉自己的直播間,他轉身就想跑,卻被門口的警察一把按住。
「請你配合調查。」
我打開手機繼續直播,抬頭看了眼林強和王秀麗,他們眼神躲閃。
林薇虛弱地咳嗽了一聲道:
「沒想到校園幫是騙子,他們主動找到我們,說可以幫我們維權。我們沒有給過他一分錢,我們家哪有錢給啊。」
這時輔導員站了出來:「說得對,顏蕾你別想轉移視線,博主是騙子,跟你們這事,是兩碼事。」
「林薇同學受了重傷,她人還在這裏,起火是事實,你別想狡辯。」
「狡辯?」我冷笑,「你說我心理偏激、被迫害妄想症是不是因爲這個?」
我點開了手機裏的錄音文件,一個女聲傳了出來,伴隨着秦瑩冷酷的聲音:
「秦老師,幫幫我......王教授他真的騷擾我,我有證據......」
「鄭怡,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王教授是學術泰鬥,德高望重。你怎麼不想想,他爲什麼不騷擾別人就騷擾你?你平時穿衣服有沒有問題?是不是你自己行爲不端,給了別人錯誤信號?」
「我沒有,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憑什麼?就憑我是你的輔導員,我告訴你,這件事鬧大了,對你沒好處,你的檔案還想不想要了?還想不想畢業了?女孩子家家的,名聲壞了,一輩子就毀了,我這是爲你好,別再胡攪蠻纏了。」
錄音到這裏戛然而止。
秦瑩臉已經毫無血色:「她敢錄音?不對,這是誹謗!」
彈幕以更瘋狂的速度滾動了起來。
【臥槽???我剛看懂,那個博主是騙子?輔導員逼死了一個學生。】
【好一出電磁爐引發的大戲啊,全員惡人。】
【所以我只關心,失火到底是誰的責任??】
【細思極恐,如果博主和輔導員都有問題,那林薇一家......】
06.
我把錄音交給了警察,秦瑩當場癱倒在地,院領導的臉,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院長沉聲道:「現在涉及學校聲譽,馬上停止直播!」
我關掉了直播,反手開啓了全程錄像。
王秀麗撒開嗓門嚎:「你們......你們官官相護,你們都是一夥的。」
「以爲給別人潑髒水,你就能幹淨了?我不管什麼輔導員,我只知道我女兒被你害得毀了容!」
林強捶胸頓足:「我閨女還坐在輪椅上啊,她的臉,她的腿,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傷。你想逼死我們全家嗎?」
林薇顫抖着用手去推輪椅的輪子,似乎是想要站起來,突然她整個人猛地一個踉蹌,直接從輪椅上軟倒下來,摔在了地上。
「薇薇!」她父母發出淒厲的呼喊,撲了過去。
離得最近的一位民警臉色一變,一個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攙扶住她:「同學,你沒事吧?小心。」
林薇整個人瑟瑟發抖:「對不起......對不起警察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這一下,連警察眼神裏都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
「實實在在的傷?」
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掏出手機,打給了林薇的主治醫生,並打開了免提。
「喂?您好,是市一院燒傷科的李醫生嗎?」我換上了一副焦急又關切的語氣,語速很快,「我是林薇的姐姐啊,對,就是宿舍起火燙傷的那個女孩,前兩天我來找過您的。」
「我妹妹她現在情緒特別不穩定,非說自己毀容了,一輩子完了,我們怎麼勸都不聽......李醫生,您再跟我透個底,她臉上那個傷,到底嚴不嚴重?會不會真的留很大疤啊?我們家屬這心一直懸着......」
電話那頭,李醫生的聲音帶着點被打擾的不耐煩:
「哎呀,我說你們家屬怎麼回事?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她就是一點點表皮燙傷。小姑娘就是愛瞎想。毀什麼容啊?別自己嚇自己。」
我:「那她的腳......」
李醫生:「她就是崴了腳,在床上跳下來的時候崴的。」
「傷養段時間就好了,頂多留個點小疤。你讓她別老纏着繃帶,不透氣,別腳好了,燙傷感染了。」
「咔嚓」一聲,電話被掛斷了。
整個調解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是的,」林薇聲音尖利地否認,「顏蕾,你......你從哪裏找來的騙子。你敢找人冒充醫生!」
我冷冷地看着她:「李醫生的聲音,你聽不出來?需要我現在查市一院官網的醫生介紹,當場核對工號嗎?」
我目光轉向她臉上那纏得嚴嚴實實的紗布:
「既然你說是假的,那你敢不敢現在當着所有人的面,把你臉上的紗布拆下來,讓大家看看,你到底傷得有多重?」
這一下徹底將死了她。
林薇捂臉痛哭:「求求你,別這樣對我,我也是個人啊......我也有尊嚴的啊。你非要這樣羞辱我嗎?我都被你害成這樣了,還要我當衆拆紗布?你是不是非要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
「就算我傷得沒說的那麼重,可我就不配得到一點同情嗎?我就不配爲自己的未來爭取一點保障嗎?」
「我們家是窮,我們給不起治療的錢,我才二十歲,我只是想要一條活路啊。」
接着,她猛地鬆開警察,作勢要向旁邊的桌角撞去。
「薇薇!不要!」王秀麗發出淒厲的尖叫,和林強一起撲上去死死抱住她。
「我女兒沒錯!」王秀麗徹底撒潑,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亂蹬,「欺負殘疾人啊,欺負我們農民工啊,沒天理啊!」
林強紅着眼擋在女兒輪椅前:「誰敢動我閨女,我就跟誰拼命!」
院長臉都白了,要是在學校出人命,那還得了。
他眉頭緊鎖:「顏蕾,事情一碼歸一碼,輔導員的問題,學校會另行調查。但現在你看看把同學一家逼成什麼樣子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爸立刻對我吼道:「你還嫌不夠亂嗎?不管是不是你引起的,你是當事人。這錢我們家賠了,認個錯,這事就過去了。解決態度好,說不定還能給店裏做波正面宣傳。」
繼母在一旁陰陽怪氣:「就是!非要鬧得雞飛狗跳,影響你爸生意你就高興了?趕緊道歉賠錢。」
我看着這群各懷鬼胎的人,只覺得無比諷刺。
他們所有人,到了這個地步,還是要我背鍋。
我看向一旁的警察:「我堅持報警,起火不是我引起的。林薇一家對我敲詐勒索,這裏該調查的人,一個都不能少。」
警察顯然不會被這種陣勢嚇住,在事實可疑和已經引發的巨大社會關注度下,他們公事公辦。
「所有人,都跟我們回局裏一趟。」
07.
我當然不是在打無準備之仗,我之所以敢在調解會上掀桌子,是因爲我早就知道,這件事就是沖着我來的。
起火那天,我確實在校外的出租屋睡覺,火災發生在下午4點,我一覺睡到了5點,是被關系好的同學的電話吵醒的。
「顏蕾,你快回來看,你們宿舍着火了。」
那天是長假前,宿舍樓幾乎空了,一個和我關系還不錯的同學,聽說我們宿舍起火,擔心地跑過來看情況。
她到的時候,火已撲滅,林薇被送去了醫院。
她恰好看到,秦瑩神色匆匆地進了我們一片狼藉的宿舍,在我的櫃子和床鋪上仔細翻找。
又低聲跟後來趕到的金夢佳交代着什麼。
她隱約聽到秦瑩壓低聲音提到我的名字,還有電磁爐什麼的。
我瞬間明白了,她要借失火做文章。
果不其然,第二天秦瑩就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她把那份初步的火災情況說明摔在桌上:「顏蕾,證據指向很明確,就是你違規使用電磁爐導致的,你還有什麼話說?你等着被處分吧!」
我據理力爭:「我那天在校外睡覺。」
她冷笑:「誰知道?我倒是知道那天你該來交材料的。」
「國獎申請材料,我沒去交,我放棄了,而且我有人證明我不在。」
秦瑩一愣,顯然沒想到我沒去,她話鋒一轉:「人證也可以是教唆的,據我所知,你一個人住,父母關系不好,也沒什麼朋友吧?」
「你的舍友都說是你,還有人看到你在行政樓出現,總不可能每個人都跟你有仇吧。」
我無奈嘆氣,原來她已經安排好了所有證據鏈。
見我沒說話,她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顏蕾,我知道你手裏有些不實材料,只要你交出來,這次起火的事,我可以幫你周旋,就當是個意外,跟你無關。你是個聰明人。」
我拒絕了,我知道交出證據,我就失去了所有籌碼,她會立刻把我踩進泥裏。
她臉色陰沉:「那你等着被處分吧,說不定還會被追究法律責任!走着瞧!」
後來林薇開始在網絡上賣慘,學校組織了一個調解。
學妹告訴我,他們找了「校園幫」做直播,要借助輿論的力量。
我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將他們一鍋端的舞台。
他們也知道,只要警方介入調查,誰引起的失火很容易被查清楚。
所以,他們要先於真相公布之前,不遺餘力地表演,讓我被網暴,從而早點拿到賠償。
校園幫這個營銷號網上的黑料可不少,說他們是專門打着維權的旗號,不僅吃人血饅頭,還拿回扣。
我開始聯系那些被校園幫索賠的人,其中一個男生,他的情況最典型,也最慘。
他是完全被冤枉,家境普通,因賠償導致家庭破產,父親去世。
他手裏有一些證據,一直在隱忍,等待機會。
我聯系上他,問他願不願意在關鍵時刻站出來,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
一周後,一則藍底白字的警情通報出來了。
通報證實,火災系林薇在宿舍擅自使用其電磁爐違規操作所致。
林薇及其父母夥同自媒體人魏XX,僞造證據,試圖敲詐勒索我巨額錢財,涉嫌敲詐勒索罪,已被依法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同時,通報提到,秦瑩已被學校開除,其相關問題線索移交紀委監委進一步調查。
我的名字後面,跟着的是「情況不實」四個字。
通報一出,全網沸騰。
我爸的陳記涮羊肉,因爲虎毒食子的背刺醜聞,遭到了網友抵制,銷售一落千丈。
我的手機快被我爸打爆了,最後一次接通,他放低了姿態求我:
「小蕾啊,你就出面說句話,就說那都是誤會,是一時沖動。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哪有什麼背刺不背刺的?你後媽......你阿姨她也知道錯了。」
「我們開個家庭直播,你就說我們很幸福,非常支持你爸的事業......等風波過去,爸給你換輛更好的車。不,給你買個大房子。你出來澄清,就是對品牌最好的挽回。」
「爸,」我打斷他,「別演了,我是不會去的。」
他瞬間惱羞成怒:「顏蕾,你別給臉不要臉!以後一分錢生活費都別想從我這裏拿到,我看你怎麼活。」
沒等他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這些年,我爸打給我的生活費和學費,都是我媽留給我,被他霸占了的。
我幾乎都存了起來,雖然不多,但足夠我讀完書,足夠我重新開始。
這一次,我和那個名爲「家」的空殼,徹底斷了。
再次去探望學姐,墓碑前我放上了一束白菊。
「墨墨姐,」我輕聲說,「都結束了。這次,我們贏了。」
「你可以......安心了。」
站了許久,我才轉身離開。
腳步不再沉重,陽光照在身上,有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