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幾人聽見我的話,皆是一愣。
辦公室裏靜得能聽見窗外漸瀝的雨聲。
我看着他們臉上的震驚,沒有解釋,轉身走進了洗手間。
冰涼的水流沖過手指,也沖開了記憶的閘門。
那些多年前的回憶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
陸執最初,是我哥哥溫嶼的好哥們。
他們在同一所城市上大學。
我哥警校課業重,我常借着給他送換洗衣服的由頭,溜去找他。
一來二去,認識了總跟在他身邊的陸執。
起初,他對我來說,只是“哥哥那個很帥很有錢的朋友”。
他會揉亂我的頭發,叫我“小檸檬”,會順手在哥哥訓我時把我護在身後。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看我時,眼裏多了些別的東西。
我們背着哥哥偷偷談起了戀愛。
像所有俗套的青春故事一樣,他會在宿舍樓下等我,會在夏夜的操場,牽着我的手慢慢散步。
後來我去澳洲留學,隔着浩瀚的太平洋。
他那時已經開始接手家族生意,忙得腳不沾地。
但還是會爲了見我一面,轉三班航班,飛行十幾個小時,跨越幾千公裏來找我。
那時候的愛,是真金烈火,燒得人無所畏懼,以爲山海皆可平。
後來,哥哥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
陸執摟着哭的暈厥的我,在哥哥的墓碑前發誓:
“阿嶼,你放心。從今往後,小檸有我。我會愛她,照顧她,保護她一輩子。”
再後來,我們結婚了,有了懷安。
從青澀到成熟,從戀人到夫妻、父母。
這十年,他確實做得無可挑剔。
港城人人都說,溫檸是上輩子救了銀河系,才能嫁給陸執。
變故發生在懷安六歲那年,一場精心策劃的商業報復。
我們的車在盤山公路被動了手腳,刹車失靈,直沖懸崖。
最後一刻,我本能地撲過去,護住了他和懷安。
醒來後,我的智力退行到了大約五歲孩童的水平。
陸執緊緊抓着我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小檸,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
“你別怕,不管變成什麼樣,你都是我的小檸。”
“我發誓這輩子對你不離不棄,我只愛你,永遠只愛你......”
小小的懷安趴在床邊,眼睛又紅又腫,用稚嫩的聲音說:
“媽媽不怕,懷安長大了,懷安保護媽媽。”
他也確實做到了。
陸家那樣的豪門,最重體面與繼承人。
公婆從一開始的難以接受到後來的不斷施壓,逼迫陸執再娶。
他卻從未鬆口。
甚至向所有人宣告,他陸執此生只有一位妻子,名叫溫檸。
他比出事前更有耐心,看我的眼神,始終盛滿疼惜與愛意。
宋楠就是在那時來到我身邊的。
她是我資助了很多年的山區女孩,原本叫宋男,是我幫她改了名。
我資助了她從高中到研究生的所有費用。
她每年都會給我寫很長的信,字裏行間滿是感恩。
得知我出事,她剛畢業,直接跑來了港城。
看到一臉懵懂的我,她的眼淚“唰”就下來了。
她紅着眼睛,完全不顧陸執的身份,指着他破口大罵:
“你就是這麼照顧她的?你就是這麼保護她的!?”
“你把她好好的一個人,變成現在這樣!”
那一刻,連懷安都嚇得不敢出聲。
宋楠留了下來。
她在港城找了工作,一下班就來陸家,幫我擦洗,陪我說話。
她很討厭陸執和懷安,覺得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爲他們。
而懷安,也並不喜歡宋楠。
那時的我,雖然腦子不清醒,卻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緊繃的氣氛。
我常常拉着宋楠的手,又去拉懷安的手,嘴裏含糊地說:
“楠楠好......懷安好......都好......”
宋楠會僵硬地任我拉着,懷安則會別扭地甩開,跑回自己房間。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種緊繃感慢慢鬆動了。
可能是宋楠開始在下廚時,順手多做一兩個陸執愛吃的家常菜。
可能是陸執偶爾下班回來,會多帶一塊宋楠喜歡的蛋糕。
也可能是某天,我發現懷安畫的全家福上,多了一個宋楠。
家裏的氣氛似乎漸漸和諧起來。
我這個傻子沉浸在這種和諧裏,感到安心和快樂。
直到那天清晨。
我從懷安的房間醒來,迷迷糊糊的往主臥走去。
推開門,正好撞見那兩具赤裸交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