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臥室,我脫下那件可笑的旗袍,換上寬鬆的孕婦睡衣。
看着鏡中自己蒼白的臉,我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這三年的婚姻,像一場精心編織的夢。現在,夢醒了。
我打開衣櫃,裏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旗袍,幾乎都是婆婆和江尋爲我挑選的。
我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塵封已久的相冊。
裏面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站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樹下,笑得明媚燦爛。
那是我,十八歲的溫言。
那時候,我還不認識江尋,還沒有學會泡茶,更沒有穿過旗袍。
我看着照片裏的自己,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臥室的門被推開。
江尋走了進來,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
他站在我面前,眉頭緊鎖,似乎在組織語言。
「溫言,關於菀菀的事......」
我沒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開口:「你想說什麼?說你們是情非得已?說她當年是被迫離開?然後現在她回來了,我這個替代品就該識趣地讓位?」
江-尋被我的話噎住,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和菀菀只是......」
「只是什麼?」我抬起頭,直視着他的眼睛,「只是青梅竹馬?只是兄妹情深?江尋,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更騙不了你自己。」
他的眼神閃躲,不敢與我對視。
「菀菀她......身體不好。當年出國也是爲了治病。我們都以爲她回不來了。」他艱澀地解釋着,「我娶你,是因爲......」
「因爲我像她,對嗎?」我替他說出了那句殘忍的話。
他沉默了。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江尋,你好殘忍。」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你利用我對你的愛,把我塑造成另一個女人的樣子。你欣賞我泡的茶,欣賞我穿旗袍的身影,甚至連我懷孕的痛苦,都讓你覺得是對她的懷念。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一個有溫度的影子嗎?」
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愧疚的神色:「溫言,對不起。」
「對不起?」我搖了搖頭,「這三個字太輕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撫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
「孩子是無辜的。」我說,「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們暫時維持表面的和平。等孩子生下來,我們就離婚。」
江尋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震驚:「離婚?溫言,你別沖動。我沒想過要和你離婚。」
「你沒想過,但是我想了。」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溫言,不做任何人的替代品。哪怕淨身出戶,我也要帶着我的孩子,活得有尊嚴。」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看着我決絕的眼神,最終還是頹然地低下了頭。
「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菀菀的事情。」他疲憊地說。
我沒有回答。
處理?他要怎麼處理?讓蘇菀再次離開,還是讓我繼續當這個有名無實的江太太,看着他和他的白月光上演情深義重?
這個夜晚,我們第一次分房睡。
我躺在床上,感受着腹中生命的跳動,一夜無眠。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下樓時,婆婆和蘇菀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親密地翻看一本舊相冊。
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照在她們身上,畫面溫馨得像一幅畫。
看到我下來,婆婆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語氣不鹹不淡:「醒了?廚房有早餐。」
蘇菀則對我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溫小姐,昨晚睡得好嗎?尋哥說你身體不舒服,是我考慮不周,打擾到你們了。」
她叫我「溫小姐」,叫江尋「尋哥」,親疏立見。
我沒有理會她的惺惺作態,徑直走向廚房。
桌上放着三明治和牛奶,顯然是爲我準備的。而另一邊,砂鍋裏正熬着香氣四溢的海鮮粥,旁邊的小碟子裏擺着精致的早茶點心。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爲誰準備的。
我面無表情地拿起三明治,轉身準備上樓。
「站住。」婆婆冷冷地開口,「一點規矩都不懂。見了長輩和客人,招呼都不打一聲嗎?」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她。
「婆婆,您是長輩。但蘇菀小姐,是客人嗎?」我淡淡地問,「我怎麼覺得,她比我更像這個家的女主人?」
婆婆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溫言,你這是什麼態度?菀菀剛回來,你作爲江尋的妻子,就應該大度一點。」
「大度?」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讓我的丈夫去關心別的女人,讓我的婆婆把另一個女人當成親生女兒,而我這個正牌兒媳和妻子,卻要像個外人一樣看着。這就是您說的大度?」
「你!」婆婆氣得指着我,說不出話來。
蘇-菀連忙站起來,拉住婆婆的手臂,柔聲勸道:「幹媽,您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回來的。溫小姐懷孕辛苦,情緒不穩定也是正常的,您別跟她計較。」
她這番話,看似在爲我開脫,實則句句都在火上澆油。
果然,婆婆聽了她的話,更加心疼她,看我的眼神也愈發厭惡。
「你看看你,還沒菀菀一半懂事!我們江家怎麼會娶了你這樣的女人!」
「是啊,你們江家不該娶我。」我迎着婆婆憤怒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你們應該等蘇菀小姐回來,讓江尋娶她。這樣,您就不用對着我這個贗品,來懷念您的故人了。」
「你......你胡說什麼!」婆婆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我冷笑一聲,不再與她爭辯,轉身就走。
「溫言!」江尋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他剛從樓上下來,顯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腕,眉頭緊鎖:「你鬧夠了沒有?媽年紀大了,你非要氣她嗎?」
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是我在鬧,還是你們在逼我?江尋,這個家,我已經待不下去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徑直上了樓。
回到臥室,我反鎖了房門,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傳來一個清朗溫潤的男聲:「喂?哪位?」
「陸景琛,是我,溫言。」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一聲輕笑:「溫言?真是稀客。怎麼,終於想起我這個老同學了?」
陸景琛,我的大學學長,也是我曾經的......暗戀對象。
他家是開私家醫院的,在婦產科領域是國內的權威。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景琛,我想請你幫個忙。」我說,「我懷孕七個月了,想轉到你家的醫院做產檢和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