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肩膀上的外套沉甸甸的,帶着他的體溫和氣息,像一層無形的鎧甲,也像一個滾燙的烙印。凌蜜僵在原地,血液奔流的聲音在耳膜裏鼓噪,幾乎壓過了山間的風聲。她攥着外套粗糙柔軟的邊緣,指尖用力到泛白,喉嚨幹澀得發不出一個音節。

安珈清卻已經轉回身,重新面向着夜色中朦朧的山影,只留給她一個線條利落的側影。他手肘隨意地搭在木質欄杆上,姿態放鬆,仿佛剛才那個近乎逾越社交距離的舉動,只是隨手拂去一片落葉般自然。

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但不再是最初那種尷尬的空白。空氣裏仿佛充滿了細小的、帶電的塵埃,隨着呼吸輕輕震顫。凌蜜甚至能聽到自己過快的心跳,咚,咚,咚,敲打着肋骨,一聲聲,清晰得讓她心慌。她偷偷抬起眼睫,飛快地瞥了他一眼。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下頜線繃得有些緊,喉結似乎極不明顯地滑動了一下。搭在欄杆上的手指,指節微微凸起,顯出某種克制。

他……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吧?

這個認知讓凌蜜心尖那簇微弱的火苗猛地躥高了一寸,燙得她指尖都蜷縮起來。勇氣,或者說是一種被這曖昧夜色催生出的孤勇,悄無聲息地滋生。她輕輕吸了一口帶着涼意的空氣,那空氣裏卻混雜着他外套上幹淨清冽的味道,直沖肺腑。

“安警官,” 她的聲音比想象中要平穩一些,只是帶着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微顫,“您……不冷嗎?”

問題問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這問的是什麼傻話。

安珈清似乎也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側過臉,看了她一眼。平台角落的壁燈在他眼底投下淺淺的光影,那深潭般的眸子映着遠處零星的燈火,比平日似乎多了點難以捉摸的東西。

“還好。”他答,聲音低沉,混在風裏,“習慣了。”

習慣了什麼?是習慣了山間的夜涼,還是習慣了照顧旁人?凌蜜沒敢追問。她“哦”了一聲,垂下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外套的袖口。粗糙的棉質面料下,仿佛還能感受到布料底下他手臂殘留的堅實輪廓和溫度。這個想象讓她耳根更熱了。

“上次……”她舔了舔突然有些幹的嘴唇,決定換一個更安全的話題,也是她此刻真實的想法,“調解的事,還有……傘的事,真的特別謝謝您。” 她抬起頭,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睛,讓自己的目光顯得真誠懇切,“給您添麻煩了。”

安珈清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女孩的眼睛在昏暗光線下亮晶晶的,像是盛着星光,臉頰還帶着未褪盡的紅暈,不知是酒意,還是別的什麼。她身上披着他的外套,顯得身形更加纖細,水藍色的裙擺被山風吹得微微拂動,像暗夜裏悄然綻放的一朵鈴蘭。

“分內之事。”他移開視線,重新看向遠處,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平淡,“傘記得還就行。”

又是這句話。凌蜜心裏那點旖旎的泡泡被戳破了一個。他就只記得他的傘。

“我帶了!”她急忙說,語氣裏帶着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急切,“在房間裏,我本來想……”

話沒說完,宴會廳那邊的門忽然被推開,一陣喧鬧的笑語聲裹挾着燈光涌了出來。幾個同事勾肩搭背地走出來,看樣子是喝得有點高,要去露台另一邊抽煙。

凌蜜像被燙到一樣,幾乎是下意識地,往旁邊陰影裏縮了縮,同時飛快地將身上披着的外套往下扯了扯,試圖讓它看起來不那麼顯眼,不那麼……像是男人的衣服。

安珈清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眼神幾不可察地暗了暗。他沒動,依舊站在原地,身影在夜色裏沉穩如山。

那幾個同事果然注意到了觀景平台上有人,眯着醉眼往這邊看。

“喲,凌蜜?你也在這兒吹風呢?” 一個男同事大着舌頭招呼,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似乎想探究她披着的那件明顯寬大的外套,又瞟了一眼她旁邊那個沉默挺拔、氣質迥異的男人,眼神裏多了點曖昧的探究,“這位是……?”

凌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臉上剛剛退下去的熱度又轟然燒了上來。她張了張嘴,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個解釋:朋友?偶遇的?剛認識的?

“派出所的同志。” 安珈清的聲音平靜地響起,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風聲和遠處的嘈雜。他側過身,面向那幾個同事,神色淡然,“正好聊幾句。”

他這麼坦然的態度,反倒讓那幾個帶着醉意和八卦心思的同事愣了一下。派出所的?聯誼會上認識的,聊幾句工作?好像也說得過去。再看他那一身即便穿着便服也掩不住的冷肅氣質,幾人酒醒了兩分,訕訕地笑了笑。

“哦哦,警察同志啊,你們聊,你們聊,我們抽根煙去。” 說着,互相拉扯着往露台另一頭走了,只是臨走前,又忍不住回頭瞄了凌蜜一眼。

等到那幾人的身影消失在露台拐角,凌蜜才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後背竟然沁出了一層薄汗。剛才那一瞬間的緊張,比面對最難纏的客戶還要命。

她偷偷抬眼去看安珈清。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仿佛剛才只是應付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不知道爲什麼,凌蜜覺得他周身的氣壓似乎比剛才更低了一些,那平靜無波的眼底,好像結了一層薄冰。

是因爲被同事撞見,覺得困擾了嗎?還是因爲她剛才下意識躲避的動作?

一股說不清的委屈和心虛涌了上來。她揪緊了外套的衣襟,小聲說:“對不起……我……”

“沒什麼。”安珈清打斷她,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回去吧,風大了。”

他說着,抬手似乎想要拿回自己的外套。

凌蜜卻猛地往後縮了一下,將外套裹得更緊,脫口而出:“我……我冷!”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安珈清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她緊緊揪着外套、指節發白的手上,又慢慢上移,對上她因爲沖動而睜圓、帶着點驚慌和倔強的眼睛。女孩的臉在昏暗光線下紅得厲害,睫毛不安地顫動着,像受驚的蝶翼。

山風確實更疾了些,吹得她披散的發絲狂亂飛舞,水藍色的裙裾獵獵作響。她單薄的身子裹在他的大外套裏,顯得愈發楚楚可憐,偏偏那雙眼睛亮得驚人,直視着他,帶着一種豁出去的、笨拙的堅持。

時間仿佛凝滯了片刻。遠處山林傳來不知名夜鳥的啼叫,悠長而寂寥。

安珈清的手緩緩放下,插回了褲兜裏。他移開視線,不再看她,只望着漆黑一片的山谷深處,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那穿着吧。”他聲音有些啞,混在風裏,聽不真切,“明天再還。”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朝着宴會廳的方向走去。步伐依舊沉穩,背影挺直,很快便融入了廳內流瀉出的暖黃光暈中,消失了蹤影。

留下凌蜜一個人,呆立在驟然空曠寂寥的觀景平台上。

山風呼嘯着灌滿她披着的外套,卻吹不散那上面牢牢吸附着的、屬於他的氣息和溫度,更吹不涼她臉上滾燙的熱度和心裏翻江倒海般的悸動。

她慢慢蹲下身,把發燙的臉頰埋進帶着他氣息的、寬大的外套袖子裏,冰涼的絲綢裙擺貼在腿上。心跳依然快得不像話,但一種奇異的、混合着羞窘、忐忑和一絲隱秘甜意的情緒,悄然蔓延開來。

他剛才……是妥協了嗎?

因爲她一句“我冷”。

這個認知讓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一點點向上彎起。盡管臉頰還在發燙,心還在亂跳,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的雀躍感,像山間悄然升起的霧靄,緩緩將她包裹。

她抱着膝蓋,在夜色裏蹲了很久,直到露台另一頭的同事抽完煙,吵吵嚷嚷地回去了,直到宴會廳裏的喧鬧聲漸漸平息,燈火次第熄滅。

山莊重歸寂靜,只有風聲和林濤。

凌蜜終於站起身,腿有些麻。她緊緊裹着那件深灰色的外套,像披着一件戰利品,也像守護着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滾燙的秘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走廊鋪着厚厚的地毯,腳步聲被吸走。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掏出房卡,輕輕刷開。

“嘀”一聲輕響,門鎖綠燈閃爍。

就在她推門而入的刹那,隔壁房間的門也同時打開了。

安珈清走了出來。他已經換下了晚上的POLO衫,穿着一件簡單的黑色短袖T恤,似乎是剛洗漱完,頭發還有些溼漉漉的,幾縷黑發隨意地搭在額前,少了幾分穿制服時的冷峻,多了些居家的隨意,卻依舊輪廓分明,氣質沉靜。

兩人在走廊昏黃的燈光下,猝不及防地打了個照面。

凌蜜推門的動作僵住,下意識地將身上披着的外套又裹緊了些,仿佛那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心髒再次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安珈清的目光掃過她身上那件眼熟的外套,在她微微泛紅、殘留着些許慌亂痕跡的臉上停頓了一瞬,然後平靜地移開,對她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算是招呼。他手裏拿着一個空的玻璃杯,看樣子是去走廊盡頭的飲水機接水。

“安……安警官。”凌蜜聽到自己幹巴巴的聲音。

“嗯。”他應了一聲,腳步未停,從她身邊走過。

距離很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剛沐浴過的、清新潮溼的水汽,混合着極淡的、她說不清是什麼、但很好聞的男性氣息。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手臂似乎無意間輕輕擦過了她披着的外套袖口。

很輕的觸碰,隔着兩層布料,幾乎感覺不到。

凌蜜卻像是被細微的電流擊中,整個人輕輕一顫,僵在原地,直到他接完水,重新走回來,再次經過她身邊,走進隔壁房間,關上門。

“咔噠。”

輕微的落鎖聲在寂靜的走廊裏格外清晰。

凌蜜這才像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回過神,閃身進了自己房間,反手關上門,背靠在冰涼的門板上,長長地、顫抖地呼出一口氣。

同屋的同事已經睡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黑暗中,凌蜜摸索着走到床邊,沒有開燈。她脫下那件寬大的外套,小心地、仔細地折疊好,放在枕頭邊。然後才換上睡衣,躺進被子裏。

山間的夜晚很涼,被子也帶着溼氣。但枕頭邊那團柔軟的布料,卻仿佛一個持續散發着微弱熱源的小火爐,那上面幹淨清冽的氣息絲絲縷縷地縈繞在鼻尖。

她側過身,面對着那件外套,在黑暗中睜着眼睛。

心跳終於慢慢平復下來,但胸腔裏卻鼓脹着一種陌生的、充盈的情感。像被山風吹皺的池水,漣漪一圈圈蕩開,久久不能平息。

窗外的風還在吹,林濤陣陣。

凌蜜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外套粗糙的棉質面料,然後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將滾燙的臉頰埋進柔軟的枕頭裏。

嘴角,卻無可抑制地,彎成了一個甜甜的、傻氣的弧度。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夢裏光怪陸離,一會兒是胡同口反光的警徽,一會兒是調解室他平靜的眼睛,一會兒是觀景台上他遞過來的外套,還有走廊擦肩而過時,那潮溼清新的水汽和若有若無的觸碰。

第二天清晨,凌蜜是被窗外啁啾的鳥鳴和同事起床的動靜吵醒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在房間裏投下明亮的光斑。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去摸枕頭邊——

外套還在。不是夢。

她坐起身,抱着那件疊好的外套,發了會兒呆。同屋的同事正在洗漱,隔着浴室門含糊地問:“凌蜜你醒啦?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披着誰的外套啊?看着不像你的。”

凌蜜心裏一跳,含糊地應道:“哦……一個朋友的。有點冷,借來穿穿。”

“朋友?” 同事拉開門,臉上還帶着洗面奶的泡沫,擠眉弄眼,“不會是昨晚那個帥警察吧?我看見你們在露台上說話了。”

凌蜜的臉“騰”一下紅了,強作鎮定:“別瞎說!就是……正好聊幾句工作。”

同事嘿嘿笑了兩聲,沒再追問,但眼神裏的促狹顯而易見。

凌蜜抱着外套下床,開始洗漱收拾。今天上午是自由活動,下午就返程了。還外套的時機……似乎不多了。

早餐是自助餐,在酒店一樓的餐廳。凌蜜下去得晚,餐廳裏人已經不多。她端着餐盤,目光下意識地搜尋。沒有看到那個身影。

她有些食不知味地吃了點東西,猶豫着是去他房間門口等,還是找個其他機會。正想着,看到他們公司經理和派出所那位帶隊的老民警一起走進了餐廳,邊走邊聊,後面跟着幾個年輕人,其中就有安珈清。

他換回了便服,依舊是深色系,幹淨利落。他正聽老民警說着什麼,側臉神情專注。晨光透過落地窗照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清晰的輪廓。

凌蜜的心跳又開始加速。她低下頭,假裝專心對付盤子裏的煎蛋。

那幾人取了食物,在不遠處的一張圓桌坐下。凌蜜的位置斜對着他們,能清楚地看到安珈清的側影。他似乎感應到什麼,抬起眼,目光朝她這邊掃了過來。

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

凌蜜手裏叉子一滑,在瓷盤上劃出刺耳的一聲輕響。她慌忙低下頭,耳朵尖紅得滴血。

那邊似乎有人低聲說了句什麼,夾雜着輕笑聲。凌蜜不用抬頭也能猜到同事們在八卦什麼。她如坐針氈,匆匆扒拉完最後幾口,端起餐盤就想溜。

剛站起身,就看到安珈清也站了起來,對同桌的人說了句什麼,然後端着還沒怎麼動的餐盤,朝着餐具回收處走來。

兩人的路線,不可避免地交匯。

凌蜜腳步頓住,看着他走近。晨光裏,他臉上的線條似乎比夜晚柔和一些,但眼神依舊清澈平靜。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凌小姐。”他開口,聲音是一貫的平穩,“吃好了?”

“嗯……吃好了。”凌蜜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摳着餐盤的邊緣。她懷裏還抱着那個裝着外套的紙袋,此刻感覺像抱着個燙手山芋。

安珈清的目光落在那個眼熟的紙袋上,又抬起眼看她。

周圍還有別的同事來來往往,不時投來好奇的一瞥。

凌蜜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將紙袋遞過去,聲音盡量放得自然:“安警官,您的衣服,洗好了,謝謝。”

安珈清接過紙袋,手指碰到她的指尖,一觸即分。“麻煩你了。”他說,語氣沒什麼波瀾,好像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衣物歸還。

凌蜜心裏那點說不清的期待,像被針輕輕戳了一下,有些泄氣。果然,他只是公事公辦。

“不麻煩,應該的。”她擠出笑容,“那……我先上去了?”

“嗯。”安珈清點頭。

凌蜜轉身,有些落寞地朝餐廳門口走去。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安珈清還站在原地,沒有立刻去放餐盤,而是低頭看着手裏的紙袋。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落在他低垂的眉眼和挺拔的鼻梁上,在他腳邊投下一道長長的、安靜的影子。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起頭,再次看向她。

隔着幾張餐桌和流動的人群,他的目光沉靜而深遠,像秋日午後無風的湖面。

凌蜜心頭猛地一跳,慌忙轉回頭,加快腳步走了出去。心口卻像揣了只蹦跳的兔子,剛才那一點點泄氣,又被一種更復雜的、帶着甜澀的悸動取代。

他剛才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直到大巴車發動,駛離溫泉山莊,凌蜜靠在後排的窗邊,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山景,心裏還在反復琢磨着那個眼神。

同事們大多在補覺,車廂裏很安靜。她拿出手機,無意識地解鎖,點開通訊錄,指尖在那個“安警官(派出所)”的名字上懸停。

要不要……發條信息?就說謝謝昨天的照顧,外套洗好了之類的?

可是,會不會太刻意?他會不會覺得煩?

正猶豫着,手機屏幕上方突然彈出一條新的微信好友申請。

驗證信息只有一個簡單的字:“安。”

凌蜜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呼吸都窒了一瞬。她幾乎是從座位上彈坐起來,手指顫抖着點開那條申請。

頭像是一片純粹的藏藍色,沒有任何圖案。微信號是一串毫無規律的字母數字組合。地區顯示北京。

是他。只能是安珈清。

他怎麼會……有她的微信?是問經理要的?還是從上次調解的表格裏看到的?他加她……做什麼?

無數個問題在腦子裏炸開,讓她指尖發涼,臉頰卻滾燙。她盯着那條簡短的驗證信息,那個“安”字,筆畫剛勁,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就像他本人。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平復下狂亂的心跳,指尖懸在“通過驗證”的綠色按鈕上,停頓了兩秒,然後,輕輕點了下去。

幾乎是在通過驗證的瞬間,對話框頂部就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

凌蜜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幾秒鍾後,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安:「外套口袋,有東西。」

言簡意賅,連個標點符號都吝嗇。

凌蜜愣住了。外套口袋?她洗的時候明明掏過了啊,什麼都沒有。難道……

她立刻翻出隨身帶着的背包,從裏面拿出那個紙袋——早上還外套時,她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沒有把紙袋也一並還回去,而是悄悄塞回了自己包裏。

此刻,她把手伸進紙袋,仔細摸索那件折疊好的外套。手指在外套兩側的口袋裏探了探,空的。內側胸口的口袋……她的指尖觸到了一個硬硬的、冰涼的、小小的方形物體。

她的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把它掏了出來。

躺在掌心的,是一枚銀色的一級警司警銜領花。小巧,精致,在車窗外流動的光線下,閃爍着冷冽而沉穩的光澤。背面有細微的別扣。

這是……他的警銜?怎麼會掉在外套口袋裏?還是……他故意放進去的?

凌蜜握着那枚冰涼堅硬的領花,指尖卻像被燙到一樣微微顫抖。她盯着它,仿佛能透過這小小的金屬,看到他穿着筆挺制服、肩章閃耀的模樣。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她慌忙看去。

安:「我的。」

還是兩個字。卻帶着一種理所當然的、近乎霸道的宣告。

凌蜜看着那兩個字,又看看掌心靜靜躺着的銀色領花。陽光透過車窗,在領花上跳躍,晃花了她的眼。

一股熱流從心口直沖頭頂,臉頰瞬間燒得通紅,連耳根和脖頸都染上了緋色。她猛地將握着領花的手收緊,緊緊貼在胸口,好像這樣就能按住那顆快要跳出喉嚨的心髒。

他是什麼意思?是讓她保管?還是……只是一個歸還物品的提醒?

可如果是提醒,爲什麼早上不當面說?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還加了微信……

車窗外的景物飛馳而過,盛夏的陽光熾烈明亮。凌蜜卻覺得車廂裏安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她低下頭,指尖輕輕摩挲着那枚警銜領花冰涼的表面,上面仿佛還殘留着他制服上的溫度,和他身上那股幹淨清冽的氣息。

嘴角,一點點,一點點地,向上翹起。再也壓不住那從心底漫上來的、甜絲絲的、帶着悸動的笑意。

她打開微信,點開那個藏藍色的頭像,猶豫了一下,然後指尖輕快地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點擊發送。

凌蜜:「哦。那……安警官,下次見面還您?」

發完,她立刻把手機屏幕扣在腿上,不敢再看。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一聲聲,撞得她耳膜發疼。

窗外,陽光正好,綠意盎然。大巴車正穿過一個長長的隧道,車廂內光線驟然暗下,只有手機屏幕在腿邊,幽幽地亮着微弱的光。

幾秒後,屏幕再次亮起,提示有新消息。

在隧道忽明忽暗的光影裏,凌蜜看到屏幕上,那個藏藍色的頭像旁,靜靜躺着一條新的回復。

安:「嗯。」

只有一個字。

卻讓凌蜜在這昏暗顛簸的車廂裏,瞬間亮起了眼底所有的光。她緊緊握住掌心裏那枚微涼的警銜領花,把它貼在怦怦直跳的心口,像是握住了一個滾燙的、帶着金屬冷冽質地的承諾。

窗外,隧道盡頭的光越來越亮,豁然開朗。盛夏的陽光,傾瀉而入,鋪滿了整個車廂,也點亮了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下一次見面……

她開始無比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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