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梅猛地睜開眼,像是溺水之人終於浮出水面,劇烈地喘息着!
入眼不是醫院慘白的頂燈,而是糊着舊報紙、被煙熏得有些發黃的木質屋頂。
鼻腔裏不再是濃重的血腥和消毒水味,而是淡淡的黴味、土腥味,還有一絲……豬圈飄過來的熟悉氣味。
她猛地坐起身,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幾乎要跳出來!
這是……她的老家?她出嫁前的那間屋子?
她難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屬於少女的手,雖然粗糙,卻充滿活力,沒有後來因長期操勞而留下的厚繭和凍瘡,更沒有臨終前的枯槁。
“姐!你醒啦?”
一個瘦高的身影端着碗粥探頭進來,臉上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明亮笑容,
“姐,你昏迷三天了!姐,不要擔心!你的學習成績那麼好。”
弟弟……小軍?!
王小梅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小軍還活着!臉上沒有後來在石礦被壓垮的麻木和疲憊,眼神亮晶晶的,充滿了生氣!他叫他“姐”,而不是前世後期那小心翼翼、充滿心疼的“姐”……
一個荒謬又讓她渾身戰栗的念頭竄入腦海——
她回來了?
不是回到嫁給那個傻子之後,而是回到了……高考之前?!
“今兒幾號了?”
她的聲音幹澀發顫,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和恐懼。
“五月三號啊姐,你是不是睡糊塗了?離高考可就倆月了!”
小軍把粥碗放在床頭,有些擔憂地看着她。
“你臉色好白,是不是嚇的?別怕,你成績那麼好,肯定能考上!”
五月三號。高考前兩個月。
巨大的震驚過後,是如同海嘯般洶涌而來的記憶!
不僅僅是臨終前張麗麗的惡毒宣告,更是之後五年乃至八年所有悲慘人生的細節。
錄取通知書被竊取、被舅爺欺騙嫁入局長家、那個流着口水的傻丈夫。
道貌岸然侵犯她的公公李建國、病重的女兒葉子、最後那冰冷徹骨的樓梯……
所有的屈辱、痛苦和仇恨,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靈魂裏!
她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極致的憤怒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激動!
看着母親不到四十卻已鬢角斑白、滿臉溝壑的模樣,王小梅鼻尖一酸。
她想起母親這一生,被狠心的哥哥用五十塊錢賣給了父親,雖然父親老實疼人,但沒過幾年好日子就守了寡,含辛茹苦拉扯他們姐弟,最後還因爲輕信那個惡毒的哥哥,間接毀了她的人生……
老天爺真的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
“姐?你沒事吧?你別嚇我!”
小軍被她的樣子嚇到了。
王小梅猛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所有的驚濤駭浪已被強行壓下,只剩下一種死過一回的人才有的、冰冷的沉靜。
“沒事,”
她接過粥碗,聲音異常平穩,“做了個噩夢而已。”
她小口地喝着粥,溫熱的米粥安撫了虛弱的身體,卻點燃了胸腔裏那簇復仇的火焰。
舅爺張富貴、表妹張麗麗、勞動局局長李家……所有那些將她推入深淵的魑魅魍魎,你們等着。
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任人擺布的可憐蟲。
她是從地獄爬回來的復仇者,手握所有的答案!
這時村子裏一下子沸騰了!
怎麼回事?原來是一輛轎車開了過來!
對!上一世就是今天!她的好舅爺!把她帶走送到局長傻兒子的婚房子!
王小梅王小梅出生在貧困的家庭,她們家在偏僻的小山村,離鎮上還有三十裏路!離縣裏有八十裏!
父親就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母親是奶奶用50元給換來的。
聽娘親講,當時大舅正在參加鄉長競選,需要幾條煙和兩瓶酒打點,外婆沒有辦法,只好用娘親的婚姻換了大舅的好工作!
只是後來,外婆一家可能是嫌棄王家沒有錢,沒有努力,一直沒有來往,年節時候,開始娘親還回去看看外婆,但大舅和舅媽的做法徹底讓娘親寒了心。
以後一直就不回去了!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王小梅上高中這三年裏,表姐張麗麗還時常給王小梅帶些她沒見過的小零食,杏肉,王巧克力大板,辯條等。
甚至有時還讓王小梅去她們家串門!
樸實的娘親還以爲她的哥哥良心發現呢!直到後來……。
窗外,傳來村民的咂咂聲!
原來村子裏開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一看就是單位的,那年頭,只有數得上的幾個單位才有轎車!
當時在農村,王小梅家那偏僻的地方,二八大杠都讓人羨慕,此刻的轎車更是讓村裏沸騰了!
“喲!這是去誰家的?”
“是呀!誰家有這樣的好親戚!”
在人們議論紛紛下,轎車開到王小梅家門口!
娘親和弟弟驚喜的跑出來,笑着迎接大舅舅!
王小梅反而成了最平靜的那個。
“姐!小梅!在家嗎?我給你們帶好消息來了!”
是舅爺!張富貴!
王小梅的指尖猛地掐緊了碗沿,指節瞬間泛白。
獵物,終於主動上門了。
她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冰冷地勾了一下!
哼!這一世有仇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