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中劃過的失落,令沈知宴愈發困惑地蹙了蹙眉:
“怎麼?舍不得走?”
面對男人極具危險的質問,關清姝先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後又趕緊搖起了腦袋。
不對不對不對!
她怎麼還期待上了…!?
肯定是因爲她是只狐狸!
嗯!對!一定是這樣!
誰叫她天生就是會喜歡這種刺激的玩法嘛…
不過,若沈知宴這時不毀了她的清白,那他今晚的計劃又要怎麼展開呢?
凝視着他特意讓開的出路,關清姝不禁捏了捏手指。
瑟縮在角落裏的少女,遲遲猶豫不前。
白皙的臉龐漾起抹莫名紅暈,微腫的雙眼還泛着閃爍淚光,頗像只不慎跌入陷阱的受驚小兔。
讓明明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的沈知宴,連自己都說不清爲何地就這樣耐心等着。
終於,她嬌嬌柔柔地開口道,漂亮的眼眸裏滿是期許:
“殿下,民女突感身子有些不適,怕耽誤夜裏您的生辰宴,想休息一會兒,就不繼續參加宮裏白天的宴會了…”
“所以…可不可以…您…送民女回府呀?”
是試探,亦是自保。
因爲按照記憶,接下來她會遇到麻煩。
若沈知宴肯送她,自然是好的,至少能避開麻煩,也能更接近他一些,幫他更多一點。
若他不肯,那她便只能獨自一人想辦法逃出的險境了。
意料之中的,沈知宴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能。”
唔…這生人勿近的性子,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呢。
“那,好吧…”少女的小手緊了緊裙擺。
濃密的睫毛微微低垂着,蓋過了眸底的情緒,卻也沮喪得十分明顯,欲蓋彌彰的剛好。
“我們…今晚再見…”
“民女…先告退啦。”
她怯生生地行禮後就離開了。
望着她纖細軟糯的背影,沈知宴的神色略顯復雜。
…今晚見?
這是在…勾引他?
目的呢?
又是在受誰的指使?
殊不知,轉身時便偷偷瞄到了這道灼灼目光的關清姝,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揚起了抹淺笑,詭媚且嬌豔。
嘻嘻…果然有戲!
讓他給機會是有點困難,但要勾起他的注意還不簡單?
良久,直到沈知宴的親衛朔風在牢房門口小心稟報道:“殿下,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怎麼辦?”
他被少女那幾句意義不明偏又惹人遐想的呢喃軟語,以及指間的微熱餘溫給攪亂的心緒,才得以重新凝聚。
他嗤笑了聲,眉梢輕挑,語氣淡然到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一樣:
“那就把他兒子的手送給他,這也要問孤?”
“…是!屬下明白!”
縱使那孩子僅是個仍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可太子爺的命令,朔風又怎敢有半分延誤?
不過…
“誒?殿下您去哪兒?”朔風望着自家殿下大步流星的離去,一時沒太能反應過來。
不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點兒線索嗎?
殿下都不去親自盯着?這是…?
“別跟着。”沈知宴淡淡甩下這句話後便消失在拐角。
“哦…是!”
……
關清姝剛從那掛滿了人頭的煉獄中走出來。
冬日的暖陽灑在她身上,鮮活又明媚。
站在陽光下的感覺,真好…
睜眼,便遠遠看見另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溫霜畫。
前世,她把溫霜畫當成最好最好的姐妹,無話不說,無言不談。
她以爲溫霜畫也是如此。
可是最後,讓關清姝死無全屍的人,卻是她。
是溫霜畫。
關清姝摩挲着腕間那只憑空多了條裂痕的玉鐲,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昔日密友跟前。
“…阿姝!”
溫霜畫提着裙擺匆忙朝她跑來,滿臉的焦急與關切。
她握起關清姝的手,表情真摯到即便重活一次,單靠肉眼都辨不出任何假意。
“你可算是出來了!擔心死我了!”
“再不出來的話,我差點都要闖進去找你了!你沒事就好!”
她長舒了口氣,扇貝般明亮的眼睛裏又帶了點八卦的味道:
“怎麼樣呀?太子殿下是不是生了張風華絕代的俊臉兒?”
關清姝看着這一副虛僞的嘴臉,以爲自己會生氣、會憤怒。
然而皆沒有。
相反,她內心意外的平靜。
臉上亦瞬間便堆滿了後怕與委屈。
一如從前溫霜畫同她哭訴說,自己又被誰誰誰欺負了的表演那樣。
這一次,關清姝也戴上了面具。
她緊緊握住溫霜畫的手,泣不成聲、語無倫次地講述着自己在地牢裏所見到的駭人畫面。
她一面說着,一面給溫霜畫展示着腕間鐲子的碎紋,胡亂給沈知宴加着戲:
“霜畫你看,這就是被太子殿下捏碎噠!”
“我、我求了他好久…答應他絕不會到處亂講,他才肯放過我…”
“嗚嗚…怎麼辦呀霜畫?太子、太子他、太可怕了!”
“我、我…”
殊不知,恰被從地牢跟出來的男人聽到,滿臉問號。
正專注着互飆演技的兩人,自是沒有注意到這席身影。
溫霜畫見關清姝被嚇成這樣,自知她的目的已然達到,太子的表現亦不失所望。
於是她貼心地將關清姝擁入懷中,輕輕拍着阿姝的背,循序漸進地說道:
“阿姝別怕!有我在呢,有我在的呢!”
“太子殿下…怎麼會是這麼恐怖的人?”
“要是早知道,我就不會帶你來了!”
“可是…你今晚就要進東宮了!”
“若他日後…也這麼對你,那該怎麼辦呀阿姝?”
“你豈不是…!羊入虎口了…?”
她越說越憤憤不平,越說越有姐妹義氣,
“還有他們關家!”
“就算你不是他們家親生的女兒,他們也不能把你送去這麼危險的地方吧!”
“他們怎麼總這樣!?”
“上回那個關家大小姐去欺凌了別的女孩兒,就是你替她頂罪道歉的!”
“這回倒好,分明就是那頑劣不堪的二世祖招惹的太子殿下,憑什麼又犧牲你去賠禮啊?太不公平了!”
關清姝靠在溫霜畫的肩上,一邊冷冷地聽着對方無比激動的“仗義執言”,一邊故意將眼淚和鼻涕都往她衣上蹭。
其實溫霜畫說得不錯。
是關家那個紈絝的二公子關驚越,口無遮攔地說了沈知宴的壞話。
異常清楚這位太子爺手段的關大人,爲了不讓自己的兒子受到非人的折磨,連忙雙手奉上府裏最軟弱可欺的養女以作交換,供太子爺盡情享樂。
種種委屈,關清姝確實不會就這麼白白吞下。
但她也絕不會再由溫霜畫的挑撥牽着鼻子走,去害死無辜的人。
經過冗長的鋪墊,溫霜畫總算開始了她連環套裏的第二步。
“阿姝,我看你也嚇壞了,要不…現在的宴會到這兒就算了?”
“你先回府好好休息休息,別多想,好麼?”
“我再幫你想想辦法…”
“阿姝,不管別人怎麼對你,你還有我!別怕!”
聞言,關清姝眉眼一彎,一滴晶瑩的淚珠滑下,混雜着陰冷的底色。
她甜甜地笑道:“是呀,霜畫…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爲我布下棋局。
否則,我又怎麼能成爲這執棋的棋士呢?
你想動我要保的人,那我就,好好陪你玩玩。
劇本我來寫,演員我來當。
一切,就位。
這一世,也該換關清姝來保護沈知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