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想也是。
若二皇子不是這般猖狂的性格,又怎會恰好選在沈知宴十八歲的生辰這天班師回朝?
世人皆說,大軍凱旋的慶功宴與太子殿下的生辰宴能辦在同一日,於天朝而言是雙喜臨門的好事。
但太子的生辰是不變的,軍隊的歸期卻是可控的。
如此,便很明顯了。
原來,打從二皇子歸京的這一步起,就已經是在給沈知宴下馬威了。
明着搶走沈知宴的風頭還不夠,暗地裏還同皇後在此處苟且。
現下,知道有被他人撞破的風險,不僅不害臊,甚至率先出言挑釁,囂張至此。
關清姝攥着裙擺的小手忍不住發顫。
好過分…
明明今天還是沈知宴的生辰…
明明做了錯事的是他們…
可是爲什麼,卻是沈知宴和她要躲藏在這陰冷的角落裏?
憤恨與憐惜糾纏的強烈情緒不斷上涌時,一道突然竄出的輕盈黑影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毛茸茸的一團小煤球從這頭飛快地奔至那頭,靈活地穿梭在叢林密布間。
躍過二人時,它那翡翠般的碧色瞳孔僅在關清姝身上頓了下。
似是能感受到她那並沒有攻擊性的同類氣息,黑貓未多停留,兩個小爪子一跳,縱身繼續向前。
但在看見裏頭的另兩個生人後,它像是受了驚嚇,警惕地發出了一聲嬌嗲:“喵~”
立馬鑽了回去,只叫沈知讓瞧見它那高高卷起的長尾,便消失在了幾人的視野裏。
“原來是這畜生…”
發現不是沈知宴,沈知讓有些失望,也瞬間謹慎起來:“這裏怎麼會有貓?”
楚令儀倒是鬆了口氣,一邊挽着自己凌亂的發絲,一邊無所謂道:
“那是嘉歡的貓,叫黑糖,總是愛到處亂跑,宮裏人都習慣了。”
“記得她剛養那陣子,每天晚上都要四處尋貓,甚至還找到我宮裏來了,真是沒規矩,我都快被她煩死了。”
“我本來都要罰她的,你父皇倒好,可勁寵着,就連黑糖傷了我宮裏的下人都不作數。”
說到這兒,她冷笑出聲,帶了些自嘲的口吻,
“呵,我也是連只貓都比不上了。”
聽到自己不在宮裏的這幾年,阿柔便是被人這樣欺凌冷落的,沈知讓倍感心疼。
他蹲下身,將楚令儀擁進懷中,輕吻着她:
“他向來就是如此偏心。”
“在他心裏,什麼公主太子的,他們連一根頭發絲都比我們重要…”
他眼神一凝,
“不過沒關系,阿柔,再忍一忍,很快,這樣的日子就可以結束了。”
“我一定不會再讓你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楚令儀也熱烈地回吻着他:
“阿和…有了你,我根本不在乎他怎麼對我…”
“所以我不急,慢慢來,都等了這麼久了,不差這一日兩日…”
“……”
正當關清姝思考着,嘉歡公主的貓忽然出現在這裏,是巧合還是有人預謀時,不成想山石後的狗男女又開始了。
這恬不知恥的聲音再次令她面頰滾燙。
也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自己離沈知宴有多近…
他手心的灼熱,隔着冬日的厚密布料,一點點透至她腰腹間敏感的肌膚,漸漸的,渾身發熱。
她非常清楚,這樣很危險…!!
不能再由他抱得這麼緊了,起碼不能在這裏…
她剛欲將他的手掰鬆一些,石後二人的對話就讓她感到難以呼吸。
“…阿和,你剛剛爲什麼要猜是太子啊?你就這麼希望是他?”
“當然,畢竟他是這宮裏唯一一個,從最開始就一路見證了我們感情的人。而且這個地方…除了我們,也是他最熟悉的,不是嗎?”
“好吧。可我一點兒都不想看見他,太像了…看到那張臉我就煩、就恨!”
“……”
聽到這兒,關清姝的眸中不禁閃過一絲駭然。
沈知宴…從最開始就知道了?
那得是有多早…?
要知道,他剛滿十八。
而二皇子於四年前便被陛下派遣,率兵出征鄂州。
也就是說,這段不正當的關系,至少持續了四年。
那時候的沈知宴才…
十四歲…
甚至更小…
他還是個孩子…
他、他們怎麼…!怎麼做得出來的…?
雖然從沈知宴的反應亦可以猜到,他應該不是頭一回目睹到這樣的場景了。
可當真正得到證實後,喉嚨裏像是吞了玻璃一樣難受。
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碎在血肉裏,模糊着雙眼。
然而那兩人接下來的話,更是令她心如刀絞。
“哈哈…”
面對阿柔的嗔怪,沈知讓只覺可愛的撫着她的耳朵,分外坦然地解釋道:
“如果是他的話,你不覺得很有意義麼?”
“我好不容易在戰場熬過這幾年,大家都在對我獲得那些所謂軍功和虛名而祝賀。”
“卻沒人知道,真正能讓我開心的,是我又得到了我的阿柔…”
“我好想找個人炫耀、傾訴我的快樂。”
“所以,我是真希望剛剛發出動靜的,能是沈知宴,我也只能說與他聽。”
“阿柔,你還記不記得——”
“當初我們第一次在這裏,沈知宴突然就遠遠地出現在了那兒,嚇得我以爲明天我就會被父皇處死了。”
“可是沒想到,他不僅什麼都沒說,反而第二天夜裏還跪在我們榻前央求我們…哈哈哈哈…”
“哈哈~”
聊至此處,兩人十分默契地都嗤笑出聲,愉悅無比。
仿佛這樣變態且刺激的惡趣味,就該是他們倆之間的調劑。
曾經那些背着宮裏所有人偷腥的往事仍歷歷在目。
於他們而言,皆是人生中最歡快的歲月。
轉眼,都已經過了八年有餘。
若非沈知讓在二十歲時接到父皇的一紙聖命,生生拆散了他與阿柔,他又怎會舍得離開?
不過,也得感謝父皇,在苦寒邊境磨礪的這幾年裏,他學到了很多。
“阿柔,你既不喜歡,那終有一日,我定不會再讓他出現在你眼前…”
“阿和,你真好~不過,聽你這麼一講,我倒覺得,確實還可以多留他一留,繼續做個見證,哈哈~”
“好!都聽你的!”
“……”
兩人愈發尖銳的歡笑傳至沈知宴耳裏時,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變化。
表情淡漠如初,好似早已司空見慣,毫不在乎。
他僅是在靜待一個時機,好把關清姝悄無聲息地帶走。
畢竟她和他不一樣,若是被發現,她必定逃不出那兩人的剿滅。
倒也不是特意爲了救她,只是她身上藏有太多秘密,他不得不留她。
終於等到那兩人漸入佳境,沈知宴準備帶她逃離此地,這才驚覺——
不知何時,他捂住她嘴的手,竟被她捧在掌心,輕輕地用手帕纏住了虎口處的傷,微微顫抖地打了個結。
然後,幾滴晶瑩不小心落在了他指尖。
滾燙中摻雜着嬌柔的觸感,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
再看向她清稚的小臉,全染着水色,淚流滿面。
他如濃墨般的眼底亦隨之漾動了一分,又很快歸於寂靜。
她在…
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