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她扶人的手,五指修長有力,指節分明,袖口下隱約可見腕骨突出。
這不是女子的手!!!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人輕輕鬆鬆的背着顧珩往下走。仿佛背着的不是一位少年,而是一捆輕飄飄的柴。
知道是誰了,我轉身下山。
我看着竹簍裏的草藥。這些都賣了,正好湊夠去城裏繡莊當學徒的拜師錢。
前世我爲照顧顧珩,辭了繡莊的活計,專心在家伺候他吃喝。後來他中了秀才,卻說:“你整日只知縫補刺繡,可知我與同窗談詩論賦時,你半句都接不上?”
這一世,我去他的詩書禮義。
我要去繡莊學手藝,將來開自己的鋪子。
賣了草藥,湊足盤纏,次日進京。
這一世,我要走自己的路。
我在京·城的繡坊學藝,因前世積累的眼光,很快脫穎而出。
三個月後,我正在繡一幅青綠山水,有人找上門來。
是那位“柳姑娘”。
帷帽依舊戴着,聲音隔着紗傳來:“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們走到巷角。
“顧公子傷情反復,發熱不退。我......我不便請大夫,你可會診治?”
我搖頭:“我只會簡單包扎。他那腿傷需正骨大夫。”
帷帽下傳來輕嘆:“可他的玉佩......當不了幾個錢的,我可不能爲他自掏腰包。”
我心中一動:“柳姑娘爲何總戴着帷帽?”
那人身形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隨即聲音放得更柔,柔得有些詭異:“面上有疤,恐驚擾旁人。”
“原來如此。”我不再多問,“若缺銀錢,我可借你一些。”
“不必。”那人轉身,腳步卻比來時快了許多,“我再想法子。”
背影匆匆,步態依舊不像閨閣女子,行走時肩背挺直,雙臂擺動幅度極小,像是受過某種訓練。
奇怪。
之後三個月,我刻意避開顧珩的消息。
我去了城裏最大的繡莊“錦雲坊”當學徒。前世那點繡活底子,加上這輩子拼命的勁頭,很快得了師傅青眼。
偶爾回村取東西,能聽見些閒言碎語。
“顧家公子腿瘸了!接骨沒接好,走路一拐一拐的。”
“可惜了,本來今年要下場考秀才的......”
“他天天往柳姑娘家跑,說要娶她。”
“柳姑娘要三千兩聘禮呢!顧家如今哪拿得出?”
我低頭繡着手裏的帕子,針腳細密。一朵牡丹漸漸成形,鮮活欲滴。
師傅說我有天賦。我想,不過是死過一回的人,格外珍惜手裏這針一線罷了。
再見顧珩是半年後。
他在城門口與“柳姑娘”告別,腿跛得厲害,拄着拐杖,整個人瘦脫了形,唯有眼睛亮得駭人。
“煙兒,等我回家取了銀兩,定來尋你。你千萬留在客棧,等我娶你!”
那帷帽輕點,面紗微晃:“好。”
顧珩一瘸一拐走了,那人轉身時,一陣狂風忽然卷起,面紗猛地揚起!
我看見了清晰的下頜線條,分明而硬朗;脖頸上那道淺疤徹底暴露,在日光下泛着淡紅的色澤;最要命的是,那人下意識抬手按帽的動作,袖口滑落,露出手腕,腕骨突出,皮膚下青筋微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