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顧以深每天除了治療就是罵我。
他試圖通過直播，利用熱心網友尋找我，但都沒有音訊。
因爲我早就離開了這座城市，回到家鄉重新讀書。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明白很多。
拼命讀書是我最好的出路。
有些人一出生就擁有金手指，有些人只能靠自己的雙手闖出自己想要的天地。
當初十八歲時，是顧以深勸我讀書沒有用，不如跟着他出去打工，還能早點掙錢。
“你媽身體不好，難不成還要她一個人掙錢辛辛苦苦供你讀書？”
“放心好了，跟我一起去打工，我們倆掙錢給你媽媽買大房子住。”
母親確實負擔不起我的學費，被顧以深這麼一說，竟然有些心動。
我怪過當初自己的愚蠢，但更恨比我大五歲的顧以深。
他什麼都知道，卻誘導、欺騙涉世未深的我。
我不打算停留過去，和他一起欺負當初懵懂的自己。
現在我是他活着的唯一解藥。
可我偏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要親眼看他瀕臨死亡的絕望，看他不甘心卻無可奈何，看他遭受病痛卻發現一切都是我故意爲之。
顧以深啊，男人賤到你這個地步，死都是太便宜你了。
我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而他依舊想要依靠我的後悔值來一夜暴富。
有天查找資料時，大數據給我推了顧以深的直播。
他似乎在地下室裏，十二月的天氣穿的單薄，言語卻是對我的聲聲討伐：
“我現在變成這樣都是拜她所賜，我沒有一刻不恨着她。”
“她的孩子病死了一滴眼淚沒有掉，她的母親因爲她出軌被活活氣死。”
“我也因爲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樣，她卻能狠心的一走了之，不管不顧。”
直播裏的顧以深因爲臉上幾乎沒什麼肉，凹陷進去。
他眼底烏青，眼球布滿血絲，看起來很是頹廢。
但偶爾有熱心網友送大額禮物時，他歡呼雀躍，一口一個謝謝大哥。
打開之前的手機，顧以深給我打了幾百個電話。
他給我發了消息：
“我現在沒錢做化療了，你去借點錢然後給醫院繳費。”
“做這麼絕嗎？再不繳費我就要被趕出去了？到時候連我都死了你確定不會後悔？”
“程輕輕，我現在一無所有，只能在天橋底下生活，你滿意了嗎？”
“我現在過得這麼慘，都是因爲你，是你克死你媽跟孩子，現在還想克我。”
顧以深是懂怎麼惡心人的。
既然你現在過得這麼閒，就讓我爲你乏味的生活添點樂趣吧。
我撥通了顧以深的電話。
直播裏的顧以深看見來電，一雙眼睛猛的一亮。
他對直播間裏的網友們說：
“她來找我復合了，各位放心，我不可能答應的。”
“這種拜金女，誰娶誰倒黴。”
爲了讓所有人聽見我對他的苦苦哀求，顧以深特地開了免提。
6.
“喂，現在還舔着臉找我幹什麼？”
顧以深故作鎮定。
我嗤笑一聲。
“不是你給我打了三百多個電話，讓我幫你交醫藥費的嗎？”
顧以深差點沒把剛喝的水吐出來。
擔心直播間的人誤會他，影響自己的人設，顧以深咽了咽口水，開始瞎編。
“當初如果不是你一走了之，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死，你母親也不會被你氣死。”
“現在我身患絕症，病痛纏身，再無救治的可能，也是失去你後傷心所致。”
“爲了給孩子治病，我花光了所有的錢，現在因爲治療絕症，想讓你分擔一下醫藥費你卻玩消失！”
“程輕輕，你好狠的心！”
他每天都是這幾句。
顧以深與生俱來的演戲能力，比得上某些當紅明星了。
小嘴一張就開始混淆視聽。
我只是噗嗤笑了一聲。
“你都說我拜金了，怎麼可能給你掏錢交醫藥費呢？哦，骨灰盒的錢我倒是樂意出。”
此話一出，不用顧以深罵我，便有網友出來爲他撐腰。
【你用不着說這麼狠的話吧？他被你拋棄已經很慘了。】
【你拜金還有理了？惡心不惡心啊！】
【得絕症的人怎麼不是你？】
還有更難聽的話，他們如同潮水般涌來想要將我生吞活剝。
可死過一次的我，不會在意任何人的話，我只要顧以深過得生不如死。
沒有多餘的話，我直接播放了錄音。
“輕輕，你聽我的，別去上學了，跟我進廠打工，以後掙錢過好日子。”
“你懷孕了？你生下來也沒多餘錢養啊，我暫時還不想結婚，你不會要用這個孩子威脅我跟你領證吧？”
“這個月房租你交一下，我的錢得存起來給我們買大房子。”
“你媽得癌症了啊？我這麼窮也沒辦法的，早知道你當初找個富二代就好了。”
聽顧以深吐槽我這麼久，網友們自然能聽出這就是顧以深的聲音。
錄音一出，一片譁然。
評論簡直是熱鬧極了。
【鳳凰男？PUA大師？畫餅達人？這男的簡直別太會。】
【之前怪女的離開他，現在恨她離開的太晚了！】
【狗男人！算盤打的真好，合着拿我們當工具人呢？】
【退款！我要申請未成年退款，這貨就是個騙子，一句真話沒有！】
7.
顧以深當即關閉免提，他臉上全是驚慌失措。
“不是這樣的！別聽她說的！”
顧以深在直播間解釋無數遍，但無濟於事，網友們最恨的就是被欺騙。
不過也好在這屆蛋蛋後網友不笨，在網上搜出了很多顧以深以前的事情。
比如抽煙打架被勸退，搞大人家大學生肚子又不負責，在家裏宅着啃老，花光父母養老錢。
最後父母被氣死，房子因爲欠債抵押，顧以深無家可歸。
簡直是臭名昭著。
但後面的顧以深似乎運氣好了些，當然，是遇見我以後。
前期不停PUA騙我，通過男頻爽文受衆們的興奮積攢能量。
當初的愚蠢，我已經用上一世的慘痛付出代價。
那麼現在，就讓顧以深這個僞君子，所謂的男頻爽文大男主也嚐一嚐萬人唾棄的滋味。
畢竟沒有系統，他什麼也不是。
屌絲就是屌絲，不思進取，滿腦子黃色顏料，爲了錢毫無底線。
這樣的人怎麼能順遂一生，幸福美滿呢？
憑他也配。
網友們追回自己的打賞，他又變成那副窮樣子。
沒錢治病，生計都是問題。
可是他不肯吃苦，又沒什麼本事，只能風餐露宿餓肚子。
顧以深知道沒辦法，最終還是打電話求我。
他特地開了視頻，跪在地上，神情如同我上一世那樣。
“輕輕，求你了，你不能不管我，我真的生病了，我現在每天好痛苦，難受的想死。”
我懶懶的抬了下眼皮，看着他：”那你就去死唄。”
他陡然一愣。
“這麼多年，你一絲情分不念嗎？”
我呵了聲，只剩濃濃恨意。
“你用能量兌換我母親患癌，你故意不醫治孩子積攢我後悔值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情分二字？”
我聲音都有些顫抖，滿腔的怒火恨不能把顧以深千刀萬剮。
他聲音帶着被戳破後的心虛：
“你...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爲了我們以後的生活，我會得到一千億，到時候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輕輕，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死的，等任務完成了，我分你一億好不好？”
到現在了，顧以深仍舊沒有半分愧疚。
他眼裏只有錢，拜金男都不過如此。
“不、好。”我打斷他。
“我現在之所以控制着後悔值不掉到0％，僅僅是想讓你活着贖罪，受盡冷眼與絕症的痛苦。”
不然一開始的時候，他就因爲後悔值是0％被系統抹殺了。
顧以深低着頭，不知道腦子裏面又在想什麼壞主意。
他聲音帶着誠懇，故作悔恨：”輕輕，我知道錯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接着，顧以深就開了直播。
他依舊是跪在地上，讓所有人看見他的狼狽。
直播間一時涌進來很多人。
顧以深眼睛通紅，一滴眼淚劃過臉頰。
看見人流量差不多，他便開始了自己的陳述。
“今天開直播不是爲了圈錢，僅僅是向一個曾經被我傷害過的人道歉。”
顧以深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
“是我對不起程輕輕，一切都是我的錯，她離開我是對的。”
“孩子是我沒有注意，最後耽誤病情搶救無效死亡的，她母親的死跟她沒有關系，她盡力了。”
“她離開我也是爲了給她母親治病，不是爲了什麼男人。”
“是我幫不了她，只會拖累她，不存在什麼爲了錢拋夫棄子。”
8.
我靜靜看着這場鬧劇，一顆心毫無波動。
如果不是聽見他跟系統的對話，恐怕我真的要相信他這副慘樣是真心的了。
有時候真的懷疑顧以深有精神分裂症。
他能夠一邊裝的無動於衷，一邊卻能說着最陰狠冰冷的話。
【現在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了，只要用點苦肉計，她不可能不動容，程輕輕最吃這套了。】
【被罵幾句渣男而已，這個世界對男人不比對女人那樣苛刻，過不了多久就會忘記。】
【等任務完成，我一定要讓程輕輕付出代價，她敢這麼耍老子！】
我只是淡淡一笑，看着顧以深因爲絕症蒼白的臉，他的手瘦的只能看見骨頭。
他還有多久可活的呢？
生死掌握在我手上，還要像哈巴狗一樣討好我。
評論區兩極分化，一個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個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當然支持第二種。
突然，一個ID名字爲柳如煙的人突然出現，給顧以深連刷了八十八個跑車。
接着，直播間出現很多沒有見過的打賞特效，無一例外都是這個叫柳如煙的女人送的。
顧以深眼睛一亮，除了因爲錢，還是因爲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感謝柳如煙小姐姐送來的跑車，柳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柳如煙發了一條彈幕：”浪子回頭金不換，到我公司上班吧。”
顧以深垂死的眸子一顫，她仿佛是他所有的光。
柳如煙像神明一樣來拯救他。
我和柳如煙上一輩子沒有見過，直到我死，她都沒有出現。
所以我對她沒有什麼印象。
不再管顧以深，我關掉直播開始學習。
高中的功課基本都忘記了，我要重頭學習，所以只能比別人更努力。
凌晨一點的星星很亮，早上五點的初旭很溫柔。
細碎的陽光，在風的逗弄下，仿佛將悠悠時光點燃，我的日子被燃得正旺。
一年後，我如願考上夢想學府，主修醫學。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有個人乞丐攔在了我面前。
不用猜，是顧以深。
他抱着頭嘶吼，痛苦至極，因爲化療，頭上已經沒有頭發。
身上穿的破爛不堪，一張臉因爲疼痛飽經滄桑，沒了往日得意。
顧以深是癌症早期，如果好好治療，是可以痊愈的。
不過他沒有錢。
所以他每天都要一遍又一遍遭受身體的疼痛，心理的折磨，日復一日。
也難怪現在的顧以深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
“輕輕，救救我，柳如煙她不是人！我現在變成這樣都是因爲她！”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後悔當初傷害你了。”
顧以深朝着我跪下，他粗糙發黑的手擦拭淚水。
“如果我沒有鬼迷心竅，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一定好好對你，不會再有別的心思了！”
真是癩蛤蟆爬腳面，不咬人但惡心人。
我一腳踢在顧以深胸口，他被踹飛幾米遠。
“憑你也配？”
顧以深吐了口血。
他艱難爬到我面前，聲聲哀求。
“我不怪你，怎麼懲罰我都是我應得的，我現在只想讓你解氣。”
顧以深趴在地上，眼中含淚望着我。
可他越是這副可憐的樣子，我越覺得他惡心，欺騙了我這麼多年，從今往後的每一天，我都不會再信。
“你就把這條命吊着，好好在這個世上受苦，這才是對你最大的懲罰。”
有時候活着比死了更難。
9.
突然一道女聲想起。
“誰讓他跑出來的？抓回去！”
我轉過頭，女子姣好的容顏映在眼簾。
身材，樣貌，氣質，身份，她滿足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詞語。
這樣的人生來就是女主。
我約摸猜到她的身份，柳如煙。
顧以深被人架着帶走，嘴裏還不停咒罵。
“我不要去精神病院，我沒病，柳如煙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看着顧以深被塞上車，我沒有驚訝，只是目光落在柳如煙身上。
她並沒有上車離去，而是走到我身邊，笑的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程小姐？對我感興趣的話，不如聊聊。我對你同樣很感興趣。”
我們來到一家咖啡廳坐下。
或許我們兩個人身上有太多疑問要問對方，一時竟然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最後是柳如煙先開的口。
“我是重生的，說給別人聽他們也許不信，但我相信程小姐一定會信。”
和我猜的一樣。
柳如煙沒有停，繼續自顧自的講着。
“上一輩子顧以深很愛我，但結婚後不過五年便騙光我的家產，害死我的父母，最後爲我設計一場意外事故身亡，獲一筆巨額保險。”
我一愣，原來多愛都沒用。
白月光也會變成飯黏子，無謂的情愛寄托在男人身上，到最後都會不得善終。
“我含恨而終，發誓一定要讓顧以深死無葬身之地。好在上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這次我將顧以深折磨的生不如死，太解氣了。”
柳如煙講着自己當初的經歷，眼淚落下。
那是開心的淚水，顧以深不僅遭到了報應，她的生活也依舊鮮亮。
“你和記憶中程輕輕的結局也不一樣。”
我點點頭，默認她的猜想。
我和她幾乎有着相同的遭遇，往後會朝着不同方向，她將恣意生長，在生意場叱吒四方。
只要穿過暴風雨，就會長出嫩綠的新芽。
“謝謝你。”
柳如煙臨走前，對我說了這麼一句。
我有些疑惑。
她解釋說，我們的重生不是偶然。
是天命安排，但更是我們不願屈服男頻爽文，凝聚起的強大力量，給了我們生的可能。
“如果僅僅是我一個人的反抗，那只會被當作是個bug，修復後這個世界繼續運行，我什麼都不能改變。”
“可我們兩個自始至終都很堅定，不甘命運的安排，朝着自己的目標前進，改變了這個世界既定程序。”
“所以，謝謝你，不過你也得謝謝我，本姑娘信念堅定，沒有被蠱惑。”
我說道：”謝謝你。”
我謝的不止是她的堅定，還有顧以深直播時的出現。
在顧以深跪下道歉時，她擔心我再一次選擇原諒他，所以出現刷了禮物。
爲的就是讓我看清顧以深的嘴臉。
一來提醒我，二來是接近顧以深。
柳如煙嘴角彎彎，朝我擺擺手，轉身離開。
我露出一抹笑，那是真心祝福她重獲新生的笑。
10.
又過了幾個月，柳如煙給我打電話，說顧以深快死了。
他死了才能報復下一個。
我來見了顧以深，病房裏消毒水刺鼻。
他身上長了膿瘡，煞白的臉顯得可怕，嘴唇毫無血色。
只有一雙眼睛時不時眨動，證明他還活着。
看見我來，顧以深囁嚅着想要張嘴，但已經沒有什麼力氣。
“你終於要解脫了，這些年柳如煙吊着你的命，想必也受了不少苦，真是活該啊。”
“這世上你唯一的骨血被自己害死，從今往後你不會有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柳如煙應該告訴你了，我們從一開始就是爲了報復你，看着你跪在地上狼狽，看着你一步步入局，看着你一無所有病痛纏身。”
顧以深眼睛瞪大，他花光力氣猙獰望着我，可我只是輕輕笑着，任由他滾到床底下。
身上沒有好肉的顧以深疼的嘶吼。
他叫的越慘，我笑的越大聲。
顧以深還是被氣死了。
他剛一死，腦子裏多了股聲音。
我抬眼，靜靜聽着它的誘惑：
“我是無所不能的系統，任務完成將獲得一千億獎勵，你需要綁定嗎？”
一千億，人生太短了，根本花不完。
它讓人一步步失去初心，完成所謂的系統任務，最後被同化爲紙片人。
那和提線木偶沒有區別。
我聲音冷漠：”不需要，從我的世界滾出去。”
系統被踹了出去，電流聲此起彼伏。
系統很警惕，感到不妙想要逃離，卻晚了。
【這是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柳如煙緩緩走了進來，她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柳如煙抱着胳膊，神情得意：
“這間房子專門爲抓住你設計的，你現在逃不出去，也沒辦法使用能量。”
系統連連碰壁，知道柳如煙沒有在開玩笑。
它開始憤怒：
【放我出去！你們這些可惡的人類，竟然這麼對我！】
我看着那個無所不能的系統，現在如同階下囚一般被控制，忍不住笑了。
因爲它，我的母親死了。
這個仇我從未忘記。
“省點力氣吧，爲科研獻身是你的福氣。”
【不！不可以，你們不能將我抓去研究，我可以給你們一切，財富，愛情，地位，天分，你們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
我和柳如煙相視一笑。
“留着給自己變口棺材。”
11.
事情告一段落。
我們各自步入人生正軌，做着曾經想做的事情。
大學四年順利畢業，我順利當了醫生。
最後成爲一名專攻癌症醫學的教授，我沒有停步不前，選擇繼續深造。
再次看見柳如煙是在新聞裏，她作爲全國首屈一指的慈善家，又捐贈了六座希望小學。
柳如煙作爲代表講話，鏡頭裏的她自信張揚。
“只要有希望，就一定會有奇跡發生。”
千帆過岸路還長，人生每個階段都是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