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很多人過來打圓場。
裴硯清沉着臉，一言不發，拽着我離開了。
回到車上。
他從包裏拿出一個絲絨盒子砸在我身上。
我捂住被砸紅的手背。
慌忙撿起盒子。
打開一看。
是一枚粉鑽戒指。
我雙眼發亮，愛不釋手地撫摸着。
“今天，我本來想和你求婚的......”
裴硯清的聲音再耳邊響起。
“你爲什麼要躲開？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剛想要否認。
卻被裴硯清給粗暴地趕下了車。
“秦婉，你還對過去耿耿於懷是不是？你恨我傷害你，所以要這樣報復我？”
他的眼尾有些泛紅。
我訥訥站在原地。
“不是的，我沒有這樣想。”
因愛生恨。
恨才會想到要報復，可是我現在不恨也不愛了。
只是除了金錢關系，不再想和他扯上其他關系而已。
那樣分開的時候會很麻煩。
他冷冷盯着我。
“秦婉，你爲什麼這麼狠心？”
他聲音低啞，好像在這段感情中受到傷害的是他。
我說不出話。
裴硯清冷冷盯了我半晌，開車離開了。
我緊緊攥着戒指，打車去了曾經的朋友那裏。
她爲我估算了這枚戒指的價值。
我算了一下，復合後硯清給我的所有東西，加上這枚戒指，足夠還清我父親的賭債了。
一想到馬上就能卸下這麼多年一直壓在我身上的重擔。
我真心實意笑了。
可這時。
正當我要離開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醫院打來的。
“請問是秦婉小姐嗎？您的愛人出車禍了，現在正在搶救，您快來醫院一趟吧。”
我思索了一下。
決定和裴硯清當面說清楚。
所以打車去了醫院。
手術室的燈還亮着，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裴硯清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滿臉蒼白地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
“裴先生運氣好，沒有傷到內髒，術後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點點頭。
跟着去了病房。
裴硯清昏迷了一天一夜。
期間都是我貼身在照顧他。
第二天下午，他的朋友來了，我放心了一下，叮囑他們照看一下裴硯清。
然後就暈乎乎地睡了過去。
我是被臉上輕柔的觸感給吵醒的。
剛睜開眼，就看到裴硯清正用手撫摸我的臉頰。
他的朋友們沒走。
看到我醒了，紛紛起哄。
“嫂子，你可算醒了，要不然我們都要憋死了。”
“是啊是啊，裴哥一句話都不讓我們說，怕吵到你睡覺。”
“裴哥對嫂子好是應該的，裴哥昏迷的這些天，嫂子不眠不休徹底，你們兩個可真是天生一對啊。”
裴硯清臉色蒼白，但眼中卻全是笑意。
他伸手拉住我。
“婉婉，辛苦你了，前幾天是我不對......”
第一次，他在我面前低下了永遠高高在上的頭顱。
可我卻往後退了一步。
氣氛有些凝滯。
他的朋友笑着離開。
“嫂子臉皮薄，肯定不好意思了，我們就先走了，期待你們的好消息啊。”
他們貼心地關上門。
裴硯清看着我，猶豫了很久。
最後低聲道歉。
“把你一個人丟在那裏是我不好，婉婉，別生氣了好嗎？”
“以後我不會再那樣了，我會爲你重新定制一枚求婚戒指的......”
他喋喋不休地說着我們的以後。
我開口打斷他。
“不用重新訂戒指，我們分手吧裴硯清。”
5.
裴硯清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瞬間，好像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
我只好又重復了一遍。
“我說，我們分手吧。”
說完。
我轉身就想走。
裴硯清卻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婉婉，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他死死盯着我，討要一個答案。
我撥開他抓着我的手。
“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聯系了。”
“其實你說的對，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和你復合，我只是想要錢而已，現在我拿到我想要的了，我要走了。”
裴硯清臉上浮現出憤怒，
可他身上還有傷，沒法動彈。
只能眼睜睜看着我離開。
離開醫院之後。
我找到了債主。
“這些是欠你們的所有錢，從今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領頭的人面色貪婪。
“那要是你父親再欠錢怎麼辦？你是他的女兒，總是要替他還的。”
對於父親。
我的心中只有憎惡。
“那你們把他打死吧，我不會再給他還任何的債務。”
那些人看出了我的冷漠。
紛紛替我父親不值。
“不孝女，不管怎麼樣，你的生命都是你父親給的，你怎麼能不管他？”
我不欲和他們爭辯。
只是拎着行李箱離開了。
還清債務之後，我買了最早一班的機票，離開了這裏。
那些腐爛的過往，再也困不住我了。
6.
秦婉離開後。
裴硯清急匆匆地出院了。
他先回到了家裏。
四處尋找一番，沒有看到秦婉的身影，甚至連她的衣物和證件都不見了。
醫院裏。
她那個決然的眼神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裴硯清心中慌亂。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離他而去。
而他卻什麼也抓不住。
身上的傷口開始滲血。
裴硯清的腦海中卻只有秦婉，他想要找到她。
卻怎麼樣沒有她的蹤跡。
他讓助理去找她。
卻只找到了被賣掉的房子和那枚求婚戒指。
一瞬間。
裴硯清什麼都懂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和他破鏡重圓。
最後，他氣急攻心，在家裏暈了過去。
是趕到的助理把他送進了醫院。
昏迷的時候。
裴硯清回憶起了和秦婉的曾經。
初次見到秦婉，是在她十八歲的時候。
她穿着一條白裙子，亭亭玉立，比她攤子上的鮮花還要嬌豔百倍。
可是她又是那樣的清高冷傲。
除了賣花和收錢，一句話也不會對別人說。
可因爲她長得好看。
還是有不少人願意買她的花。
陪着裴硯清的朋友在他身邊嗤笑。
“又是一個裝模作樣的女人，想要錢，好好利用她那張臉不就好了，用得着辛辛苦苦賣花嗎？”
裴硯清蹙眉。
對他說的話嗤之以鼻。
她那樣清高，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
裴硯清也去她的攤子上買了花。
紅色的玫瑰。
一共十朵。
談話間，裴硯清和她對視了。
她的眼睛很漂亮。
像是一汪湖水。
回去的路上，裴硯清聞着馥鬱的花香，意識到自己對那個賣花女一見鍾情了。
他的朋友慫恿他去追。
裴硯清也志滿意得。
認爲只要是自己想要的，那就一定會得到。
可是秦婉很難追。
長得像花，可她實際上卻是冷硬的石頭。
直到那一天。
她收攤回家，卻在小巷子裏遇到了流氓。
裴硯清爲了保護她，挨了一刀。
鮮血染紅了她的白裙子。
裴硯清感覺到她的淚水落到他的臉上。
鹹鹹的。
她看起來很傷心。
裴硯清知道。
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抓住了秦婉的手。
“不要害怕，會沒事的。”
他替她擦眼淚，鮮血卻蹭到了她臉上。
不幹淨了。
裴硯清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秦婉卻緊緊抓着他的手。
“我不害怕，裴硯清，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你不要睡覺，我們說說話好嗎？”
那天的月光很柔和。
秦婉陪着裴硯清，在他的追問下，說出了自己的身世。
她的父親是個出軌的混蛋，整天打罵她和她的母親，秦婉是由她的母親一手帶大的。
裴硯清有些心疼。
他直直看着她。
“以後讓我和你媽媽一起保護你好不好？”
他說的很認真。
秦婉卻沒有說話。
可是借着月光。
他看到了她通紅的耳朵。
那天之後。
他們在一起了。
裴硯清第一次親吻她的時候，就發誓，要一輩子和她在一起。
可在一起之後的第二年。
裴硯清卡是意識到他們有些不合適。
秦婉很窮，很獨立。
就算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她也不會想他索求任何東西。
裴硯清送她禮物。
她就要攢錢送他同等價位的。
裴硯清有些不高興。
“沒必要這樣，你是我女朋友，我送你禮物只是想要讓你高興，而不是讓你更加疲憊。”
7.
可秦婉卻笑得很甜很天真。
“我只是想要一段關系平等的戀愛而已，這樣才能讓我心安。”
對於她的解釋。
裴硯清卻有些不以爲然。
平等？
秦婉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不能和他平等。
她說的那些，在裴硯清看來，很搞笑。
可他沒有說出來。
因爲這樣秦婉會不高興。
後來。
秦婉忙着學業，忙着工作，忽略了他。
裴硯清有些不高興。
“你到我公司來上班吧，我給你高薪，讓你輕鬆一些，這樣我們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了。”
裴硯清覺得這樣是爲秦婉着想。
可是秦婉還是拒絕了。
“我想要靠自己，而不是依賴你，硯清，我不想別人說，我是靠男人上位的。”
她說的很誠懇。
裴硯清的內心卻很煩躁。
找不到宣泄口。
他去了酒吧。
意識模糊之際，他仗着酒勁和別的女人春宵一度。
感覺不差。
後來。
沒有秦婉陪他的日子，他都在找其他女人。
也不是沒有愧疚過。
可是一看到秦婉那個倔強的樣子，裴硯清就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
原本是想要一直瞞着她的。
可是她母親葬禮的那天，他沒有忍住，被秦婉撞破了。
裴硯清一輩子都會記得秦婉那個絕望的眼神。
心虛之下。
他讓秦婉認清自己的身份，然後揚長而去。
後面幾天，他有些惶然，害怕秦婉說分手。
可是秦婉沒有。
一開始他還有些疑惑。
秦婉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性格，爲什麼會選擇忍？
後來在求婚現場的時候。
他想明白了。
秦婉缺愛。
她母親剛死，自然是舍不得也和他分手。
想通的那一瞬間，裴硯清沾沾自喜。
原來秦婉離不開他啊。
那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於是他拒絕了秦婉的求婚。
沒什麼原因，就是因爲不想早早的將自己束縛住。
甚至爲了試探秦婉的底線。
他故意和林月接吻，想看看她會不會繼續忍氣吞聲，可是秦婉說了分手。
酒意上頭。
裴硯清同意了。
事後。
他又後悔。
想和秦婉過一輩子，不是假話。
裴硯清想要彌補。
卻被林月給攔住了。
“秦婉那樣的女孩子最傲氣了，你要一根根打斷她的骨頭，她才會聽話的。”
於是他就看着。
看着林月讓秦婉的爸爸染上毒癮，看着秦婉奔波多年。
他想看看秦婉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服軟。
可那天。
他看到秦婉用刀割腕了。
一瞬間，他魂飛魄散。
找人把她送到醫院。
然後第二天，就出現在了她面前，提出了復合。
他想。
不聽話就不聽話吧，吃了這麼多苦，她肯定會好好待在我身邊的。
秦婉確實是好好待在他身邊了。
不過是爲了錢。
她以爲她掩飾的很好。
可裴硯清一眼就能看穿。
他找人演戲試探秦婉，秦婉不在乎。
秦婉抗拒他的親密，和他上床像是在被強奸，秦婉抗拒象征着幸福的繡球，秦婉拒絕了他的求婚。
秦婉賣掉了房子，賣掉了戒指。
秦婉不再愛他。
秦婉，秦婉......
裴硯清從夢中醒來。
8.
我去了媽媽的老家。
一個很偏遠的小城市。
然後用我身上僅剩的錢開了一間花店。
生意不好不壞。
唯一麻煩的就是遇上了一個難纏的小孩兒。
今天是他第三次來我店裏，借着買花的理由和我說話。
“姐姐，這是什麼花？挺好看的，我喜歡。”
說着喜歡花。
眼睛卻落到我身上。
我嘆一口氣。
“這是桔梗，你喜歡我就給你包起來。”
他得意一笑。
“那怎麼可以？”
我瞪了他一眼。
原本我是不喜歡這種死纏爛打的男生的。
因爲總會讓我想到裴硯清。
可是江野不一樣。
在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他就幫了我。
小偷偷走了我的包包。
他硬生生追了三條街，才把我的包包搶回來。
後面我才知道他是警察。
我感激地想要請他去吃飯。
可是他只問了我的名字。
後面。
我原本以爲我們再也不會有交集。
可在我花店開業那天。
他來了。
“秦婉小姐，好久不見。”
他帶了一束花。
包的亂七八糟的。
注意到我嫌棄的視線。
他撓了撓頭。
“是我自己包的，我想着這樣會更有誠意一些。”
我收下了那束花。
然後江野就纏上我了。
但是他很有分寸，並不越界，讓我連拒絕都說不出口。
傍晚，快要下班的時候。
江野又出現了。
打包了一份我很喜歡吃的小餛飩。
“吃吧，特意爲你買的。”
他笑得爽朗。
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只好埋頭吃起餛飩。
吃完後。
我想要扔垃圾。
江野卻指了指我的嘴角。
“你這裏沒有擦幹淨。”
我伸手去弄。
卻怎麼樣找不到油漬在哪裏。
江野笑着湊近我。
手指輕輕碰了一下我的嘴唇。
“在這裏，好了，擦幹淨了。”
他明亮的眼睛中滿是我的倒影。
我有些不知所措。
剛想要和他拉開距離。
忽然有人闖入了花店。
我探頭一看。
有些驚訝。
又很快收回了眼神。
許久不見。
裴硯清變了。
不再像以前那樣意氣風發，反而瘦的過分，眷戀的眼神死死落在我身上。
“婉婉，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卻無心和他敘舊。
察覺到我的抗拒。
江野蹙眉擋在我身前。
“不好意思，花店關門了，你想要買花的話，明天再來吧。”
可裴硯清卻像是沒有看見江野一樣。
直直走近我。
“婉婉，這些天，你過的還好嗎？我好想你......”
他甚至有些哽咽。
江野還想要說些什麼。
被我攔住了。
“我和他單獨談談，你走吧。”
裴硯清的眼睛瞬間亮了。
江野有些不甘心，但還是尊重我，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店裏只剩下我和裴硯清兩個人。
他有些局促。
“剛剛那個是你的男朋友嗎？”
我搖頭。
“不是。”
裴硯清剛送一口氣，我接着說。
“不過我很喜歡他。”
他臉上的笑意凝固，紅着眼想要說些什麼。
我卻不想和他演苦情戲。
“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暗自猜想着。
他是不是想要把曾經給的東西全部收回去。
9.
可他卻說。
“我只想想要來看看你過的好不好？”
我有些驚訝。
卻還是回答他。
“很好，沒有你的日子，我過的都很好。”
說完。
我就懊惱地閉上了嘴。
這樣說的話，好像我還很在乎他一樣。
不過裴硯清卻絲毫沒有注意到。
他只是低垂着頭。
“其實我已經到這裏很久了，每一天，我都在角落裏悄悄看你。”
“看你在店裏走來走去，看你對別人笑。”
“婉婉，我很久沒有看到你的笑容了。”
我坦白。
“因爲我在你身邊不開心。”
他苦笑。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裴硯清或許也覺得尷尬。
遞給我一張卡。
“曾經我說要娶你，後來你走了，我問過那些結婚的朋友，他們說辦一場婚禮，大概要這麼多錢。”
我沒收。
裴硯清就把卡遞到我面前。
“就當做是我欠你的。”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像是要把我的樣子刻進自己的腦海裏。
沒有等我拒絕，他留下卡之後，就離開了。
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
我攥着卡，心緒不平。
江野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你不會要和你前男友復合吧？剛剛不是說喜歡我嗎？”
我抬頭看他。
“你偷聽？”
他瞪大眼睛。
“怎麼會？！是你們說的太大聲了！”
我沉重的心情好了不少。
望着窗外的落葉。
我低低道。
“不會復合的。”
我和他永遠也不會有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