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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送到衛生所,那天媽媽是有機會逃跑的。
但我看到她眼裏的躊躇。
那時的我不懂,她爲什麼那樣看我。
我問她:“媽媽,你要走嗎?”
許久,她搖了搖頭。
媽媽因爲威脅爸爸,又被打了,但因爲村長的警告,他沒下死手。
在醫院呆了兩天我就被爸爸扔回了家。
那天以後,媽媽偷偷教我讀書認字。
她說,“昭昭,你要記住,女孩子也可以強大。”
昭昭,媽媽給我取的名字。
媽媽講起課來眼睛都是亮亮的,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子。
她好像什麼都知道,天文地理,
她說外面是高樓大廈。
她說女孩可以穿裙子,可以上學。
她說我們不應該被困在這裏。
後來村長還說什麼外面查的緊,義務教育階段不許有人輟學。
我才有幸上了學,雖然我是最大的。
媽媽講起話來神采奕奕的樣子和站在講台上的老師一樣。
不,她甚至比老師還厲害。
學了知識後我終於懂了當年媽媽看我眼神。
是掙扎。
新年之際,老師教了我們一句詩詞。
“陳春杳杳,來歲昭昭。”
那天,我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名字的含義。
原來我是媽媽的希望。
我以爲日子會這樣好下去。
直到一天,老師帶我們去縣城買六一兒童節的禮物。
我在街邊的垃圾桶旁看到一張揉皺的紙。
我鬼使神差的撿起,上面的人像已經被泥巴糊的看不清了。
只能隱隱約約地讀上面的字。
那是一個叫傅時安的女孩子的簡介。
十八歲畢業於京大,有青梅竹馬男朋友。
在多個領域都有貢獻。
卻在出國留學前失蹤。
下面是一堆我不認識的獎項名稱。
我讀着這些字,身體的血液在叫囂。
有個聲音告訴我,一定要看看照片。
於是我拼盡全力跑向旁邊的黑網吧,掏出存了很久的錢交給老板。
然後在電腦上打下那個的名字。
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是媽媽。
原來她有名字。
時安。
她的家人肯定希望她時時平安。
她長得那樣好看,她有美好的人生和未來。
但都被毀了。
被這個村子,被這裏的人,被爸爸奶奶,被我。
我愣了一分鍾,關掉電腦跑出去。
淚水早已模糊了我的視線。
回村的路上老師問我怎麼了。
我忍着心裏的痛,“我以爲我走丟了。”
耀宗,耀祖,天賜們聽到我的話笑得前仰後合。
但我的腦子裏什麼都聽不進去。
我只是緊緊地攥着放在褲兜裏的那張紙。
我終於明白,其實媽媽是有機會跑的。
但她猶豫了,她在掙扎要不要拋下我。
我是媽媽的累贅,是人販子的孩子。
那天回家後,我就發了高燒。
迷迷糊糊裏我又聽到爸爸把媽媽拖進了屋裏。
叫喊着爲什麼生不出兒子。
我想,還好媽媽沒有生下來,有我一個錯誤就已經讓她很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