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梨抱着枕頭側身蜷縮在床上,長發鋪開,顯得人更加嬌小。
委屈地努了努嘴,雲梨還是想不通,爲什麼二叔出了趟國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眼睛緊緊地盯着面前的牆壁,雲梨嘟着嘴抱怨:“臭二叔,壞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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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崢看着眼前的床,腳步微頓,深呼吸了幾次,終於抬腳靠近,只不過在床角處,腳步再一次停了下來。
熟悉的物件總會將人帶回到當時的場景,霍崢面色僵硬地注視着,時隔一年了,夢境卻還是那樣清晰,霍崢仿佛能看到床上的兩人......
“咔嚓”
霍崢並不是一個經常抽煙的人,也就偶爾遇到煩心事會來上一兩根,但僅僅這回老宅的一天,已經不知道抽了幾根了。
時間更具體一點來說,應該是在見到雲梨之後。
站在陽台上,霍崢能夠看到女孩房間的窗戶,燈光剛剛關上,嘴角隨意地拉扯了下,霍崢又靜靜地注視了許久。
思緒回到以前,也不知道雲梨是不是聽覺異常靈敏,只要自己來到房間的陽台,雲梨便會立刻打開窗戶,朝着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就是一聲甜甜的“二叔”。
霍崢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絲溫柔的笑容,但很快,就慢慢垂下。
丟開了手中的煙,霍崢冷嗤了聲,強行打斷了自己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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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霍崢看着窗外的瓢潑大雨,心中隱隱知道門外站着的是誰,帶着猶豫起身,內心被兩道聲音充斥着。
一道催促着自己去開門,一道強行地阻止着。
透過雨聲,霍崢隱隱約約聽到一道帶着哭腔的“二叔”。
眼神愣了愣,心髒仿佛被捏緊,霍崢邁着大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就見雲梨手上帶着一個枕頭,臉上淚痕明顯,可憐的模樣任誰都會止不住的心疼。
“二叔,我好害怕。”雲梨猛地撲向霍崢的懷抱,再也忍不住放肆大哭。
霍崢僵硬地抬起手,緩緩地拍了拍女孩的背,“不怕了,二叔在呢。”
雲梨兩歲多的時候,有一次被父母帶着去醫院做檢查,誰知道半路上遇到一個貨車司機醉駕,直接碾過了雲梨所在的車,一家三口,只有雲梨活了下來。
此後,雲梨便跟着爺爺雲丹陽長大,好在發生意外的時候,雲梨只有兩歲,對什麼都沒記憶,那件事對她也沒什麼影響。
雲丹陽早年就身體不好,加上自己引以爲傲的大兒子突發意外死亡,給他的身心都帶了一次更大的打擊,直到雲梨五歲的時候,也就扛不住去世了。
葬禮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前來悼問的人也不過將其當作一個商業合作的場合,幾團幾團聚在一起,聊着商事合作。
無人在意的一角,雲梨靠着棺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還好意思在這兒哭?”雲康城嫌棄地看着自己這個小侄女,真是晦氣,“你克死了你爸媽也就算了,現在好了,老頭子也被你克死了。”
雲梨對他的話沒什麼反應,只是無措地繼續哭。
雲康城被她這樣冷落,更是氣不過,自小就低了大哥一等,集團也是給大哥負責,他都死了,老爺子也不把管理權交給自己,更讓人氣憤地是,就這麼一小丫頭,大哥和老爺子的大部分股份竟然都留給了她!
猛地推開雲梨,眼神陰森地瞪着她:“還哭?哭得老爺子在天之靈都要不安生了!真是晦氣!”
霍榕山作爲和雲丹陽一起打拼的老友,那日帶着霍崢一同前往悼念,將那一幕全部看在了眼底。
“有你這麼對你侄女的嗎?”霍榕山憤怒地看着雲康城,自己和雲丹陽經常來往,自然也和雲梨經常接觸,早早地就將她視爲自己的孫女了,眼下見着自己的寶貝孫女遭人這麼對待,氣的都要剁了雲康城。
雲康城看見來人,冷森的眼神收了收,換上了一道恭敬的模樣,“霍老爺子,我也是擔心雲梨傷心過度,嗓子給哭啞了怎麼辦?”
低低地垂眸瞟了一眼雲梨,雲康城在心裏冷笑,等沒人的時候再收拾她,反正也不過是一個孤女,有着那麼多的股份又如何,最後還是得靠自己這個叔叔來代理。
霍崢當時只有十七歲,但已經有了一個成年人所具備的氣勢,冷眼瞟了一眼雲康城,不動聲色地點了一句,“虐待是入刑的。”
雲梨顫顫巍巍地看着霍崢,那是雲梨第一次見霍崢,少年氣息中混雜着成熟味。
扯了扯霍崢的褲腿,雲梨眼眶紅紅地看着霍崢,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哥哥。”
霍崢愣了愣,知道女孩是想要自己不要和那人有過多的爭執,緩緩蹲了下來,霍崢抽出手帕,細心地給雲梨擦了擦臉上的淚漬,柔聲安慰,“不要哭了。”
“嗯。”雲梨低低地答應。
霍榕山冷冷地看了一眼雲康城,將雲梨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直到葬禮結束,霍榕山不好將人直接帶走,但是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覺得難受,沒有雲丹陽的護着,雲梨那一個小丫頭在那兒怎麼生存,都不說雲康城這個親小叔都這麼猖狂,旁系那些親戚,對雲氏可一直都是虎視眈眈啊。
拍了拍大腿,霍榕山抿住嘴,命令司機倒車回去,直接將雲梨帶走了,後來更是威逼利誘,把雲梨的撫養權給搶了過來。
事情到這裏本來已經進入了正軌,直到有一天晚上,霍崢被大雨吵醒,煩躁地出來接水喝,隱隱約約聽到了隔壁的哭聲。
霍崢愣了愣,打開房門,就看見偌大的床中央,被子下蜷縮的一小團,一聲又一聲的抽泣,霍崢也分不清當時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就那樣輕輕地坐在了女孩旁邊,“阿梨不是答應我了,不哭了嗎?”
雲梨哽咽的聲音一停,伸出腦袋,看着一旁的霍崢,“哥哥可不可以陪着我,我好害怕。”
霍崢無奈地笑了笑,“叫二叔。”
雲梨翹起嘴,不理會。
霍崢嘆了一口氣,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好了,二叔在這裏陪着你睡。”
雲梨害怕霍榕山擔心,不願霍崢將這件事告訴霍榕山,但是爲了雲梨的身體着想,霍崢還是帶雲梨去看了醫生,最後得出來的結論就是精神創傷,沒什麼大問題,時間久了,慢慢就會好了。
從那以後,每次碰到大雨,霍崢都會守着雲梨入睡,作她的睡眠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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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我能不能睡你房間啊,我不睡床上,我就躺在沙發上。”雲梨聲音還在哽咽,小心翼翼地看着霍崢。
這事如果放在以前,雲梨早就霸道地闖進來了,但眼下感覺霍崢的疏離,雲梨也就變得猶豫。
霍崢內心掙扎了許久,最終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拉開房門,讓女孩進來。
“二叔沒睡覺?”雲梨看着幹淨整潔沒有任何痕跡的床,疑惑地看着霍崢。
霍崢眼眸閃了閃,視線僵硬地看了一眼床,“嗯,你睡床吧,我時差還沒倒過來,今晚不睡,處理一下工作。”
雲梨懵懂地點了點頭,吭哧吭哧爬上床,蓋好被子。
有了霍崢的守護,雲梨很快就安心地進入了睡鄉。
霍崢逼着自己投入工作,但視線又不自覺地抬起,看着燈光下隆起的一團人,眼神晦澀難懂。
夢境好似還原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