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散盡,蒼風鎮的石板路泛着潮光。
林夏背着竹簍走下山,褲腳沾着草屑和泥點。
鎮口老槐樹下,幾個孩童追着蝴蝶跑。
蝴蝶停在槐樹葉上,翅膀帶點淡藍的紋。
林夏路過時,孩童們停下來看他的竹簍。
“林夏哥,今天采到好草藥沒?”最小的孩童問。
林夏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采到株十年的。”
孩童們發出“哇”的聲,圍着看竹簍縫隙裏的草。
林夏沒多停,背着竹簍往鎮中心走。
石板路兩旁的屋子,大多是土坯牆,黑瓦頂。
有的門口掛着玉米串,有的曬着粗布衣裳。
走到“周記藥鋪”前,林夏停下腳步。
藥鋪門是兩扇木門,漆皮掉了不少,露着木色。
門楣上掛着塊舊木牌,刻着“周記藥鋪”四個字。
林夏推開門,“吱呀”一聲,藥味撲面而來。
櫃台後,周老板正低着頭,用戥子稱藥材。
他留着山羊胡,頭發花白了大半,手指糙得很。
“周長老,我來賣草藥。”林夏把竹簍放在櫃台上。
周老板抬起頭,眯眼看向竹簍:“今天采了啥?”
林夏從竹簍裏拿出草藥,擺在櫃台上。
三株寬葉蘭,葉片寬大,邊緣帶點鋸齒。
還有一株十年靈草,根部纏着紅紋,透着靈氣。
周老板拿起寬葉蘭,放在鼻尖聞了聞:“新鮮,沒曬過頭。”
他又拿起十年靈草,用手指捏了捏根須:“這株夠年份。”
周老板把草藥放在戥子上,稱了稱重量。
“寬葉蘭兩文一株,三株六文。”他一邊算一邊說。
“十年靈草五文,總共十一文。”
林夏點點頭:“夠買一袋糙米,還能稱點軟糖。”
周老板從錢櫃裏拿出十一文銅錢,遞給林夏。
銅錢帶着點溫度,林夏攥在手裏,沉甸甸的。
他剛要把錢放進懷裏,藥鋪門又被推開。
進來的是張獵戶,背着弓箭,腰間掛着獸皮。
“周長老,給我拿點止血粉,昨天獵野豬傷了手。”
張獵戶嗓門大,一進門就嚷嚷,帶着股汗味。
周老板轉身去拿止血粉,嘴裏應着:“下次小心點。”
張獵戶瞥見櫃台上的草藥,又看了看林夏:“林夏也在啊。”
林夏點頭打招呼:“張叔,昨天獵到野豬了?”
“可不是嘛,半大的,夠吃好幾頓。”張獵戶笑着說。
這時,周老板拿着止血粉回來,遞給張獵戶。
張獵戶接過止血粉,忽然壓低聲音,湊近櫃台。
“周長老,你聽說沒?青雲宗三月後要收外門弟子!”
周老板手一頓,山羊胡顫了顫:“真的假的?”
“咋不是真的?我昨天去縣城,聽茶館的說書先生講的。”
張獵戶聲音壓得更低:“說要在東域選弟子,不限出身。”
周老板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限出身也難啊。”
“那可是修仙宗門,要測靈根,沒靈根根本進不去。”
張獵戶撓了撓頭:“靈根?那是啥?能吃不?”
周老板笑了:“你這糙漢,靈根是修仙的底子。”
“有靈根才能引氣入體,沒靈根就是普通人。”
林夏站在一旁,手裏攥着銅錢,心裏猛地一跳。
青雲宗?修仙宗門?他以前只聽過說書先生講過。
說修仙者能飛天遁地,能活幾百歲,能斬妖除魔。
他一直以爲是瞎編的,沒想到真有這樣的宗門。
“那要是有靈根,就能進去?”林夏忍不住問。
周老板和張獵戶都看向他,眼神裏帶着點意外。
周老板打量着林夏,嘆氣:“有靈根也難,得有背景。”
“青雲宗是東域三流宗門,也不是隨便收人的。”
“鎮上以前也有娃去試過,有靈根,沒背景,還是被刷下來了。”
張獵戶也說:“是啊,那些宗門裏的人,都看門第。”
“林夏,你不會想去吧?你這娃沒爹沒媽,哪來的背景?”
林夏抿着嘴,沒說話,手指攥得更緊了。
沒背景又怎樣?他從小靠自己打獵采藥活下來。
只要有機會,他想試試,想離開這蒼風鎮。
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知道修仙到底是啥樣的。
“周長老,青雲宗收徒,在哪裏測靈根?”林夏又問。
周老板愣了愣,沒想到這娃這麼執着:“在青雲宗山門,離這有百裏地。”
“三月後初一,開始報名,測靈根過了才能當外門弟子。”
“外門弟子每月有靈石拿,還能學功法,就是修煉慢。”
林夏把“三月初一”“青雲宗山門”記在心裏。
百裏地,他可以提前出發,走路過去。
靈石、功法,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現在有機會了。
“謝周長老告知。”林夏鞠了一躬,轉身要走。
周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又嘆了口氣:“這娃,太執着了。”
“沒靈根還好,要是有靈根沒背景,怕是要受委屈。”
張獵戶沒在意:“年輕人嘛,試試也好,不後悔。”
林夏走出藥鋪,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他攥着十一文銅錢,先往糧鋪走。
糧鋪老板是個胖婦人,見林夏來,笑着招呼:“來買糙米?”
“嗯,買一袋。”林夏把五文銅錢放在櫃台上。
胖婦人接過錢,從糧囤裏舀出糙米,裝在布袋裏。
“夠吃半個月了,省着點用,下次來給你多裝一勺。”
林夏接過布袋,道謝後,又往糖鋪走。
糖鋪在鎮東頭,老板是個老頭,專賣軟糖。
“稱兩文錢的軟糖,要最軟的那種。”林夏說。
老頭笑着拿出紙包,舀了點軟糖,稱好遞給林夏。
“給王婆婆買的吧?那老太太牙不好,就愛吃這個。”
林夏點點頭,接過紙包,軟糖的甜香飄進鼻子裏。
他攥着剩下的四文銅錢,放進懷裏,貼身藏好。
這是去青雲宗的路費,得省着花。
路過王婆婆家時,林夏停下腳步。
王婆婆家的木門關着,門縫裏能看見院子裏的菜畦。
他想進去告訴王婆婆,自己想去青雲宗。
可又怕王婆婆擔心,怕她勸自己別去。
想了想,還是算了,等確定能去再說。
林夏背着糙米,手裏拿着軟糖,往養父母的舊屋走。
舊屋在鎮西頭,靠近後山,很偏僻。
屋頂有點漏雨,牆壁上有幾道裂縫,是他去年補的。
推開門,屋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張舊床、一張桌子。
桌子上放着養父母的牌位,用紅布蓋着。
林夏把糙米放在牆角,把軟糖放在桌子上。
他走到桌前,掀開紅布,看着牌位:“爹,娘,我想去青雲宗。”
“去當修仙者,學功法,以後能保護自己,還能保護王婆婆。”
“我不知道有沒有靈根,也不知道能不能進去,我想試試。”
說完,他對着牌位磕了三個頭,又把紅布蓋好。
林夏走到床邊,坐下,從脖子上解下青梧葉。
葉子還是像枯葉一樣,沒光澤,硬邦邦的。
他試着往葉子裏注入點力氣,還是沒反應。
“爹,娘說你能保平安,這次去青雲宗,你可要幫我。”
林夏把青梧葉重新系在脖子上,貼在胸口。
他躺在床上,看着屋頂的裂縫,心裏滿是期待。
三月初一,還有兩個多月,他得好好準備。
每天多采點草藥,多攢點錢,還要鍛煉身體,走百裏地不累。
還要多去後山,熟悉山路,萬一遇到妖獸,能躲開。
想着想着,林夏笑了,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了明確的目標。
以前,他只想活着,每天能有飯吃,不餓肚子。
現在,他想修仙,想離開蒼風鎮,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想變強,想保護身邊的人,想讓養父母在天之靈爲他驕傲。
夕陽透過窗戶,照在屋裏,給舊床、桌子鍍上一層金邊。
林夏從床上起來,拿起鐮刀,又背上竹簍。
“再去後山采點草藥,多攢點錢。”他自言自語。
走到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舊屋,心裏充滿了力量。
蒼風鎮的夕陽很美,可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會更美。
青雲宗,等着我,我一定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