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荔灣區,寶華路。
這裏的建築明顯帶着南國風情,騎樓連綿,店鋪林立,空氣裏飄着茶香、海鮮的腥味,還有南方特有的溼熱氣息。街上來往的行人說着蘇澈熟悉又陌生的粵語——前世在東南亞出任務時,他學過白話,能聽也能說。
悅春樓就在寶華路中段,是一棟三層的騎樓建築,門面掛着“春風茶樓”的招牌。一樓賣茶點,二樓是包間,三樓……據花姐的賬本記載,是“調教”和“留客”的地方。
蘇澈在對面街角觀察了兩個小時。
進出茶樓的人不少,有穿着體面的商人,有油頭粉面的閒漢,也有眼神閃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角色。門口有個穿着短褂的夥計,眼睛像鷹一樣掃視着每一個進出的人。
下午三點,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茶樓門口。車上下來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綢衫,左手拄着文明杖,右手指間夾着雪茄。左臉那顆黑痣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馬三爺。
蘇澈的心髒猛地一跳。
他等的人,出現了。
馬三爺在幾個手下的簇擁下走進茶樓,門口的夥計點頭哈腰,恭敬得像個孫子。
蘇澈壓了壓頭上的鬥笠——這是他在廣州買的,能遮住大半張臉。他穿過街道,朝茶樓走去。
“生面孔啊,老板飲茶?”門口的夥計攔住他,上下打量。
“揾人。”蘇澈用白話回答,聲音低沉,“揾三爺。”
夥計的眼神變了變:“你系邊位?”
“北邊來的,易老板的人。”蘇澈說,“有批新貨,想同三爺傾下。”
夥計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讓開了路:“三樓,最裏面間房。”
蘇澈點點頭,走了進去。
一樓茶客不少,喧鬧嘈雜。他徑直上了二樓,二樓是包間,相對安靜。樓梯口坐着兩個彪形大漢,正在打牌,見他上來,抬了抬眼。
“揾三爺。”蘇澈重復了一遍。
一個大漢站起身,朝他走過來,伸手要搜身。
蘇澈沒動。
大漢的手摸到他腰間,觸到了硬物——是刀。他的臉色變了,正要喊,蘇澈的左手已經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擰。
“咔嚓。”
腕骨斷裂的聲音很輕,但大漢的慘叫聲還沒來得及出口,蘇澈的右手已經拔出刀,一刀捅進了他的心髒。
另一個大漢剛站起來,蘇澈的刀已經拔出,甩手飛出。
“噗。”
刀尖精準地扎進了他的喉嚨。
兩個大漢瞪着眼睛,癱倒在地,血順着樓梯淌下去。
蘇澈拔出刀,在屍體上擦幹淨,繼續往上走。
三樓很安靜,走廊裏鋪着地毯,兩側是一扇扇緊閉的房門。最裏面那間房的門虛掩着,能聽見裏面傳來說話聲。
“……新來的那幾個,年紀太小,還得再調教調教。”
是馬三爺的聲音,帶着濃重的潮汕口音。
“三爺放心,阿彪已經安排了最好的嬤嬤。”另一個聲音諂媚地說。
蘇澈推門進去。
屋裏,馬三爺坐在太師椅上,旁邊站着三個手下。看見蘇澈進來,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系邊個?”馬三爺皺起眉頭。
“三個月前,易忠海賣給你的那個丫頭,”蘇澈用普通話回答,“十二歲,叫蘇曉曉。在哪兒?”
馬三爺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猛地站起來,手裏的雪茄掉在地上:“你系……那個丫頭的……”
“她哥。”蘇澈打斷他,“人在哪兒?”
馬三爺下意識後退一步,朝手下使了個眼色。
三個手下同時撲了上來。
但他們太慢了。
蘇澈的刀已經出手。
不是一把,是兩把——左右手各一把。這是他前世在叢林裏練就的雙刀術,快、準、狠。
刀光閃過。
第一個人捂着脖子倒下,血從指縫噴涌。
第二個人胸口挨了一刀,刀尖刺穿心髒。
第三個人剛拔出匕首,蘇澈的左手刀已經削斷了他的手腕,右手刀順勢捅進他的腹部,用力一絞。
三具屍體幾乎同時倒地。
整個過程,不到五秒。
馬三爺的臉白了。
他想跑,但腿軟得動不了。他想喊,但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聲音。
蘇澈走到他面前,刀尖抵着他的喉嚨。
“最後問一遍,人在哪兒?”
“在……在後面……”馬三爺的聲音在抖,“地下室……最裏面……右手邊第三間……”
“帶路。”
馬三爺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帶着蘇澈走出房間,穿過走廊,來到樓梯後面一扇隱蔽的小門前。門上有鎖。
“鑰匙……”
蘇澈一刀砍斷鎖頭。
門後是向下的樓梯,陰暗潮溼,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黴味和……排泄物的臭味。
蘇澈的心沉了下去。
他押着馬三爺往下走。
地下室很長,兩側是一間間用鐵柵欄隔開的小房間,像牢房。有些房間裏有人,蜷縮在角落,聽見腳步聲,驚恐地抬起頭。
都是女孩。
小的不過十來歲,大的也就十七八。一個個衣衫襤褸,眼神空洞,身上帶着傷痕。
蘇澈的眼睛紅了。
他強壓着殺意,繼續往裏走。
最裏面,右手邊第三間。
鐵柵欄裏,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牆角,背對着外面,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
蘇澈看清了那個身影。
瘦小的肩膀,凌亂的頭發,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破爛衣服。
是曉曉。
他的妹妹。
“曉曉……”蘇澈的聲音有些發顫。
那個身影猛地一顫,緩緩轉過頭來。
一張小臉髒兮兮的,眼睛紅腫,嘴角有淤青。但那雙眼睛……蘇澈認出來了,是曉曉的眼睛,那雙總是帶着笑、帶着光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恐懼和麻木。
“哥……哥哥?”曉曉的聲音很輕,帶着不敢置信的顫抖。
“是我。”蘇澈的聲音哽咽了,“哥哥來了。”
他一把扯斷鐵柵欄上的鎖——這點力氣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沖進去,抱住曉曉。
曉曉的身體在抖,先是小聲啜泣,然後放聲大哭。
“哥哥……我好怕……他們打我……不給我飯吃……”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媽媽……”
蘇澈緊緊抱着她,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三個月。
這三個月,他的妹妹,在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受了多少苦。
“不怕了。”他輕聲說,“哥哥帶你回家。”
他抱起曉曉,轉身走出牢房。
馬三爺還站在外面,臉色慘白,腿抖得像篩糠。
“三爺……我……我把人還給你……錢……錢我也還給你……”他語無倫次,“求求你……放我一馬……”
蘇澈把曉曉輕輕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頭:“閉上眼睛,數到一百。”
曉曉聽話地閉上眼睛,開始小聲數數:“一、二、三……”
蘇澈轉向馬三爺。
他的眼神,冷得像萬載寒冰。
“你可以死了。”
刀光閃過。
不是一刀斃命。
而是十幾刀。
蘇澈的刀法很快,每一刀都避開要害,但都會帶來巨大的痛苦。馬三爺的慘叫聲在地下室裏回蕩,但很快變成了“嗬嗬”的氣音——蘇澈割斷了他的聲帶。
最後一刀,才刺穿心髒。
馬三爺瞪着眼睛倒下,死不瞑目。
蘇澈收起刀,抱起曉曉,朝外走去。
路過那些牢房時,他停下腳步,用刀砍斷所有鐵鎖。
“想活的,跟着我。”
女孩們愣住了,然後紛紛沖出牢房,跟在他身後。
蘇澈帶着她們回到一樓。
茶樓裏的人已經發現不對了——樓梯上的屍體,還有剛才馬三爺的慘叫聲。幾個打手提着刀沖過來,看見蘇澈和他身後那群女孩,都愣住了。
蘇澈沒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他放下曉曉,拔出了槍。
不是一把,是兩把。
土造連發手槍,彈匣十五發。
“砰!砰!砰!砰!”
槍聲在茶樓裏炸響。
那些打手一個接一個倒下。蘇澈的槍法很準,幾乎都是頭部或心髒中彈。
茶客們尖叫着往外跑。
蘇澈沒攔他們。
他的目標,是這裏的所有打手、管事、嬤嬤——所有參與這個罪惡生意的人。
一個不留。
十分鍾後,春風茶樓裏安靜下來。
地上躺着二十多具屍體,血從樓梯一直淌到門口。
蘇澈收起槍,抱起曉曉,對那些女孩說:“出門左轉,一直走,到警察局去。告訴他們,你們是被拐賣的。”
女孩們猶豫了一下,然後紛紛朝門口跑去。
蘇澈則抱着曉曉,從後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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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廣州警方趕到現場。
帶隊的是荔灣區公安局副局長,姓林。他看見茶樓裏的景象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屠城啊……”一個年輕幹警喃喃道。
地上到處都是屍體,血還沒幹。那些女孩已經被先到的派出所民警帶到了外面,一個個驚魂未定。
林局走到地下室,看見了那些牢房,看見了馬三爺那具被捅了十幾刀的屍體。
“查清楚了。”一名幹警跑過來,“這裏是個人口販賣窩點,馬三,外號馬三爺,是主犯。這些女孩……都是從各地拐賣來的。”
林局的臉色鐵青。
他走到一個稍微鎮定點的女孩面前,蹲下身:“是誰救你們出來的?”
女孩怯生生地說:“一個……一個大哥哥……他抱着一個妹妹……從後面走了……”
“長什麼樣?”
“沒看清……他戴着鬥笠……但……但他很厲害……會開槍……會殺人……”
林局站起身,走到馬三爺的屍體旁。
屍體旁邊,用血寫着幾個字:
“還有四九城。”
林局的眼神一凜。
四九城。
北邊。
他想起了今天早上收到的協查通報——四九城有個持槍逃犯蘇澈,可能南下廣州,尋找被拐賣的妹妹。
看來,人找到了。
也報仇了。
“林局,現在怎麼辦?”幹警問。
“上報市局,聯系四九城方面。”林局沉聲道,“還有,全力搜捕蘇澈——但他既然留下了這句話,說明他已經不在廣州了。”
“他要去哪兒?”
林局看着地上那行血字,緩緩說:
“他要回四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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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開往北方的貨運列車上。
蘇澈抱着曉曉,坐在裝滿布匹的棚車裏。曉曉已經睡着了,小臉靠在他肩上,呼吸均勻,但偶爾會抽搐一下,像是在做噩夢。
蘇澈輕輕拍着她的背。
他給她換了幹淨衣服,喂了飯,處理了傷口。曉曉身上的傷大多是皮外傷,但心裏的創傷……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愈合。
“哥哥……”曉曉在夢裏呢喃,“別走……”
“哥哥不走。”蘇澈輕聲說,“永遠不走了。”
他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夜色,眼神冰冷。
廣州的事,完了。
但四九城的事,還沒完。
劉海中,閻埠貴,賈張氏,壹大媽,許大茂,傻柱……
那些禽獸,還活着。
還過着“正常”的生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蘇澈的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等我。
等我回去。
一個都跑不了。
火車在夜色中向北疾馳,車輪撞擊鐵軌的聲音,像戰鼓,像喪鍾。
而在遙遠的四九城,四合院裏,賈張氏正坐在自家炕上,數着從鄉下帶回來的那點錢。她完全不知道,一個從地獄歸來的復仇者,正帶着滿身血腥,朝她,朝這座院子,步步逼近。
夜還長。
血債,還沒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