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於白桉總是會說一些傷人的話,所以即便是被說惡心,黎物的腦袋也回自動過濾掉於白桉說的話。他甚至只是覺得於白桉的聲音很好聽,覺得於白桉今天跟他說話了,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
所以即便於白桉明顯地厭惡他,他也會屁顛屁顛地跟着於白桉走。“我給你帶了早餐,你吃嗎?”黎物問他,“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想吃我給你帶的。”
“你知道就好。”於白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所以我決定等下把你那份早餐分出去。”黎物道,“但我以後應該不會給你帶早餐了,除非你要。”
於白桉表情不自然地皺了皺眉,但只是一瞬。於白桉走在前面,所以黎物並沒有看到他那幾分詭異的不滿,“你愛給誰給誰。”於白桉說,“別纏着我。”
黎物沒琢磨出來於白桉的情緒,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跟在於白桉身後開始說些有的沒的。他本來想給於白桉解釋一下爲什麼自己不給他送早餐了,可於白桉看着沒什麼興趣,加上於白桉總是把他的早餐丟掉這件事讓他感到很挫敗,便索性在這件事上閉了嘴。
黎物今天還是把早餐送給了班長,這倒也不是黎物對班長也有什麼特殊感情,純粹是因爲班長跟他說這兩天他早上家裏人病了他得早起送他妹妹去幼兒園來不及去買早餐讓幫忙帶一份。帶一份是帶,帶兩份也是帶,班長跟他關系不錯,黎物自然也不會拒絕。
他給於白桉帶了那麼多年的早餐都沒收到過一句謝謝,於白桉甚至都沒吃下過幾次。可他昨天只是順手幫班長打了個早餐,班長不僅說了好多聲謝謝,還說下回背書留堂放他一馬。最重要的是,班長吃他帶的早餐時很高興,跟於白桉那副抗拒又厭惡的表情不一樣。
黎物心裏還是有點小落差,他始終想不明白,爲什麼於白桉不能對他稍微好一點點。
哪怕是一點點。
就像是...對別人那樣也好呀。
於白桉對其他同學的態度都挺好的,例如這個來收作業的課代表,於白桉跟她關系就挺不錯。於白桉還會把作業借給她抄,黎物偶爾還會看見課代表給於白桉帶喝的或者一些小零食,於白桉全盤照收,還會吃掉。而且於白桉偶爾還會跟其他同學一起打打球什麼的,他給於白桉帶的早餐偶爾也會落到這些人的腹中。
班裏的同學跟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都還不錯,可偏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很奇怪。黎物這會撐着腦袋看於白桉跟課代表聊天,心裏是不停的泛着酸。課代表送於白桉的飲料,於白桉戳開喝了。
於白桉總是能很自然的收下別人送的東西,除了他的。
‘砰——!’黎物猛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他怒氣沖沖轉身就走了。這種沒有任何名分的吃醋,黎物實在是難以下咽。
“幹嘛?”坐在不遠處的班長被黎物嚇了一跳。他見黎物沖他直徑走來,然後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還強行讓他起身。“誒誒,幹嘛?”班長感到莫名其妙。
“...和我小賣部買喝的。”
“快上課了。”班長扒拉着桌子不想出去,可轉頭看到黎物一副看起來要哭的模樣,他又實在是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行,那我們得快點。”
黎物的小發雷霆毫無作用,他拉着班長跑去小賣部買了兩瓶飲料。其中一瓶跟課代表送給於白桉那瓶是同款,“你還給於白桉買喝的啊?”班長好奇問他,“你圖什麼呢,浪費錢。”
“不,我這次不會浪費。”
班長沒搞懂黎物這什麼意思,直到他們回到班上,黎物一屁股坐在於白桉旁邊,還猛地撞了於白桉一下。“你的喝過了,我給你換瓶新的。”他把課代表送給於白桉的那瓶飲料搶了過去,替換上自己的,“你要是不喝我送你的,以後...以後你連水也別想喝了。”黎物順帶把於白桉的水杯也搶走了,氣勢洶洶,這次似乎非要跟於白桉鬥爭到底了。
他們的小打小鬧一般都是黎物引起的,班裏的人通常都當熱鬧來看。最重要的是,他們鬧不起來。可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樣,於白桉竟然也跟黎物杠上了,“還我。”於白桉道,“我不想跟你鬧。”他伸出了手,示意黎物主動把水杯還給他。
於白桉的語氣並不好,他的表情看上去甚至很是嚴肅。於白桉本就長得有幾分凶相,這會氣勢逼人,更是把黎物壓得有幾分慫慫的。黎物抿了抿唇,這會被這麼多人看着,他有些燥得發慌,思來想去的,便開口給自己自己找個台階下,“我這個月要生日了,這水杯你送我。”
於白桉皺了皺眉,二話不說便把黎物手裏的水杯奪了回去。就連那瓶放在他桌上的新飲料,他也隨手扔到了黎物身上。飲料砸得黎物生疼,他‘嗷!’了一聲,委屈極了。
這還是於白桉第一次跟他動手,黎物腦袋都懵了一瞬。可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應,老師就進來了。上課時間到了,他再也不好爭吵什麼。手裏那瓶飲料冰冰涼涼的,跟他的心一樣涼。
班長回過頭來看他的時候跟他剛好對視上,他看到班長在用口型緩緩對他說出那四個扎心的字,“你、圖、什、麼?”
黎物抿了抿唇,這會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幾分不順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圖什麼,他甚至腦袋一片空白,被砸到的地方還生着疼,於白桉砸他的力度一點也沒留。那個關心他被車撞到把他拽回去的動作是假的似的,於白桉實際還是那個於白桉,不會關心他,也不會喜歡他。
現在是在上課途中,一片翻書聲和老師的說話聲始終無法傳進黎物的腦海。他好像死機了,無法做出任何動作,甚至手裏的書本都不是這堂課的,懵了半天,直到老師過來敲敲他的桌子,他才稍稍有了點反應。
超難過。
黎物一整天下來都心不在焉的,晚自習下課他急急忙忙地跟在於白桉身後走,跟上了也是垂頭喪氣的,一路上都沒有像平常一樣嘰嘰喳喳的說小話。直到兩人走到分叉口,黎物才突然鼓起勇氣抓住了於白桉的手臂,“於白桉。”他喊了一聲,他死死的抓着於白桉,生怕於白桉的掙脫。
於白桉抽不會自己的手,“放開。”
“你跟我做朋友好不好,做朋友的話。我就不喜歡你了,行不行。”黎物問他,“你別這麼對我。”
“不行。”於白桉道,“放開,我沒興趣跟你做朋友。”
“...你要是不答應我,之後誰也別想往你身上湊了。我做不成你的朋友,別人也別想。”黎物突然威脅他,他說這句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只要你跟我正常相處,我不喜歡你了,行不行。”
於白桉還是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可黎物幾乎是把整個人都掛他身上了。他越掙扎黎物就纏得越厲害,最後兩個人竟然像是要扭打成一團,於白桉用手肘懟了他兩下,可黎物就算是吃痛也抱得緊緊的,“你不答應我,我就不會放開!”他倔強道,“只是朋友,有什麼不可以的。你怎麼跟其他人相處,你就也跟我怎樣相處嘛。爲什麼不行?”
於白桉還是想說不行,因爲沒有正常朋友會去親吻另一個朋友。盡管被黎物親吻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之久,可於白桉還是記得黎物的嘴唇給他帶來的觸感。很軟,軟得有點讓他惡心了。
可當於白桉看到黎物吧嗒吧嗒猛地往下掉的眼淚,他那些拒絕的話不知道爲什麼說不出口了。他哽了半天,然後推了一下黎物的腦袋,“行。我知道了。”於白桉說,“你放開我吧,我答應你。”
“真的?”黎物的樣子可憐兮兮的,於白桉還能看到他鼻孔上掛着的大鼻涕。
他很嫌棄的推開了黎物,“真的。”他答應道,“你正常點。”
“噢。”黎物吸了吸鼻子,眼睛紅紅的。模樣看上去真是可見尤憐,如果外人不知道,看他們現在的模樣,可能還以爲於白桉欺負他似的,“那怎麼做普通朋友,我不太會...”
“別跟着我上下學,別給我送東西。別纏着我粘着我——別發神經。”於白桉說了一堆,“反正你正常一點就行。”
“哦。”
原來這麼久以來他的喜歡在於白桉眼裏就是發神經。
——
可黎物是真學不來怎麼正常的跟於白桉相處,於白桉這個人只要存在,他就想着怎麼黏上去。讓他跟普通同學一樣跟於白桉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所以接下來這幾天他都有點躲着於白桉的意思。他幾乎一下課就粘着班長,不是拉着人家去上廁所就是去小賣部,反正他不要在於白桉身邊待着。
“你想開了嗎?”班長問他,“你終於不吊死在一棵樹上了?”
“我自閉了。”黎物回答道,他抓狂得要命。這會他們站在走廊吹風,隔着窗戶和人,視線卻穩穩的落到於白桉身上。他看到於白桉跟別人聊天,看到於白桉跟別人有說有笑的模樣。
黎物發誓,他這輩子都學不會跟於白桉正常相處。“...我月底不是生日嗎,你覺得我邀請他來參加我的生日會,他會不會來?”黎物問,“我多邀請點人,有那麼多人在,他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你有錢嗎?”班長問他,“你生活費沒多少吧。”
“呃,還有點。”
“他就是鐵石心腸,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他什麼。”班長伸了伸懶腰,“你像個白癡。”
可白癡本人真的很難學會不去愛一個人,他回到位置上。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後悔當於白桉的同桌了,他側着腦袋盯着於白桉看,說好跟他當普通同學以後兩人都沒怎麼說過話。他不主動,於白桉就永遠不會主動,“於白桉。”黎物伸手戳了戳於白桉的肩膀,“我月底過生日,我打算辦個生日宴,你會來吧?”
“沒空。”
“我請了其他人,有別人來的。不止你一個,行不。”黎物求道,“你也不用給我什麼禮物,你來就行了。不是跟我做普通同學嗎,普通同學...應該不會這麼強硬的拒絕吧。”
“就因爲是普通同學,關系沒那麼好。所以我拒絕你,有問題麼?”於白桉回答的時候甚至都沒側頭看他一眼,看樣子壓根就不屑於搭理他。
黎物心梗得厲害,他用手指又再次戳戳於白桉的肩膀。可這次只是戳了戳他,沒再說話。
他喜歡於白桉是他的事情,確實跟於白桉沒任何關系。於白桉也沒接受過他的任何好意,他的一切付出都是他的咎由自取。可明明一開始的時候,於白桉對他不是這樣的。於白桉是黎物遇到過最好的人,於白桉會對他笑,會對他好,會把他當做是最好的朋友。直到於白桉發現了他的喜歡,他們的關系才會惡化到這般程度。
好痛苦,他的喜歡應該也沒有很惡心吧。
“你還是來參加我的生日宴吧。”黎物道,“你就來露個面就行,我不會糾纏你的。雖然我們關系沒那麼好,但也不至於很差吧。是你答應跟我做普通同學我才同意不喜歡你的,你難道要讓我繼續惡心你嗎?”
於白桉聽完他的話以後臉色陰沉得嚇人,“又來威脅我是嗎,你現在就挺讓我惡心的。”他罵道,倒也沒明確地再拒絕黎物。
黎物的威脅很有效,可黎物一點也沒覺得高興。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心髒一直在揪着疼得厲害,“反正你得來,你不來的話我不知道我自己會幹什麼,你得來。”
“......”
死纏爛打。
而且黎物也沒有錢去辦什麼生日宴,他一個人生活,父母給他的生活費並不多。但幸運的是他知道很多打工的門路,所以黎物把自己養得還算可以。而黎物爲了這個生日宴,他立刻就開始打工去了,每天下課跑的飛快,生怕賺錢機會從他手裏溜走。
去大排檔端盤子,去奶茶店穿小熊衣服攬客。還有他長得不錯,偶爾還能接到一些試衣模特的訂單。爲了錢,黎物最近放學後開始忙了起來,也沒空去招惹於白桉了。
於白桉不知道黎物在幹什麼,他倒是能看見黎物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而且才短短半個月,黎物整個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看着像喪屍似的,上課也老打瞌睡,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精力。
直到這天於白桉不小心用手肘碰到了黎物時感覺自己好像碰到了個火爐,才覺得黎物不太對勁。“喂,你沒事吧。”於白桉沒忍住問了句。
黎物撐着腦袋無精打采的,臉頰紅撲撲的,看上去狀態不是很好。最重要的是,他都主動開口跟黎物說話了,黎物竟然沒反應。“......”於白桉皺了皺眉,他的視線轉了一圈,最後把視線落到了跟黎物關系還算不錯的班長身上。
黎物跟班長關系挺不錯的,把黎物的情況跟班長說一下,班長自然就會找老師處理了。而且班長還有個身份在,於情於理,只要把人丟給班長就沒他什麼事了。
可於白桉卻遲遲沒有把黎物的情況跟任何人說,他甚至緊緊地閉上了嘴巴,跟黎物稍稍拉開了些距離。
也不知道爲什麼,他腦海裏不斷在回閃播放最近黎物跟班長湊在一塊說話,黎物給班長送早餐的畫面。他腦海裏一直彈出黎物跟班長說說笑笑,小打小鬧的場景,這樣的畫面在他腦海裏宛如電腦中了病毒似的不斷彈出,怎麼按關閉都沒用。
很煩。
於白桉一直以爲黎物最近沒有纏着他了會讓他感到很放鬆,可結果是他好像更煩了。於是他不想理黎物的身體狀況,也不想讓別人理黎物。
如果黎物消失的話,他就不會感到這麼煩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