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亡始於深夜。

律動之都的街道在宵禁後寂靜如墓,只有主鍾擺的搏動聲在建築間回蕩,那是城市唯一的心跳。王海龍、李檬影、蘇婉、白冥四人在青嵐的引導下,沿着暗巷向南潛行。

“不能走西門,那裏守衛最嚴,”青嵐低聲說,她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深灰色勁裝,“南側‘舊墟區’有一處廢棄的脈流維護通道,可以直通城外。但通道已經三百年未使用,狀況不明。”

“還有別的選擇嗎?”蘇婉問。

“沒有,”青嵐搖頭,“東西北三門都有長老會的人把守,他們拿到了秦烈的調兵令——雖然秦烈本人是被迫的。”

李檬影握緊了拳頭:“秦烈叔叔不會真的背叛我們。”

“他沒有背叛,”青嵐嘆了口氣,“但長老會扣留了他妹妹唯一的女兒作爲人質。換成你,你會怎麼選?”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舊墟區的建築比主城區更加古老,牆壁上覆蓋着厚厚的結晶層,像是時間在這裏凝固。他們在一座半塌的塔樓下找到了入口——一扇鏽蝕的金屬門,幾乎與牆壁融爲一體。

“就是這裏,”青嵐用力推開沉重的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通道大約三千米長,另一端通向城外脈流荒漠的邊緣。”

通道內漆黑一片,空氣中彌漫着黴味和某種金屬氧化的氣息。青嵐點燃了一盞發光晶燈,昏黃的光芒勉強照亮前方。通道壁是某種暗灰色的合金,表面有規律的凹凸紋理,像是某種早已失傳的工藝。

“這些是始祖時期的脈流管道,”白冥伸手觸摸牆壁,聲音帶着學者般的癡迷,“你們看這些紋路——不是裝飾,是能量引導紋。早期的脈流系統比現在復雜得多,能實現精確的定向輸送。”

王海龍注意到,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發光的符號,雖然大部分已經黯淡,但還能勉強辨認。“這些符號……像是某種記錄系統?”

“是裏程標記,也是維護日志,”白冥解讀着符號,“這條通道建於兩千三百個脈動周期前,最後一次維護記錄是……九百周期前。難怪會廢棄,維護成本太高了。”

他們在沉默中前進,只有腳步聲和呼吸聲在通道中回響。王海龍走在李檬影身邊,能感覺到她手臂上金色光環的微弱脈動——那光芒在黑暗中如同一盞溫柔的燈。

“你的手怎麼樣了?”李檬影忽然輕聲問。

王海龍抬起右手,掌心被混沌實體刺穿的傷口已經愈合,但留下了一圈復雜的金色紋路。在黑暗中,那些紋路發出微弱的光芒,與李檬影的光環頻率同步。“不疼了,但有……奇怪的感覺。”

“什麼感覺?”

“就像……這手不完全是我自己的了,”王海龍斟酌着詞語,“我能感覺到它在‘吸收’周圍環境的能量,很微弱,但確實存在。而且當我集中精神時,能看到一些……線條。”

“線條?”

“能量流動的軌跡,”王海龍指向通道牆壁,“比如這裏,牆體內有殘餘的能量在緩慢循環,線路非常古老,但還在運作。還有你……”他看向李檬影,“我能看到你身上散發出的能量場,還有我們之間那條連接線——它比昨天更清晰了。”

李檬影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臂,光環的光芒映亮了她側臉。“白冥說我是催化劑。你覺得那是什麼意思?”

“在化學中,催化劑能加速反應,但自身不參與變化,”王海龍說,“但你不是那樣。我能感覺到,你在改變,我也在改變。我們像兩種物質在發生反應,生成新的東西。”

這個比喻讓李檬影思考了片刻。“如果真是反應,那最終產物會是什麼?”

“不知道,”王海龍誠實地說,“也許是解決問題的鑰匙,也許是更大的災難。化學反應的結果取決於條件控制——溫度、壓力、濃度。我們現在就像在未知條件下混合兩種高活性物質,結果無法預測。”

“你總是用你的世界的知識來解釋這裏的事物,”李檬影的聲音裏有一絲復雜情緒,“有時候我覺得,你雖然在律動之都,但心思還在你的世界。”

王海龍愣了一下。她說得對,他一直在用醫生的思維模式解析這裏的一切,把內景世界當作一個需要診斷和治療的“患者”。但李檬影不是患者,她是活生生的人,有情感,有困惑,有對自我存在的掙扎。

“抱歉,”他說,“職業習慣。在我那個世界,醫生需要保持專業距離,不能對患者投入太多個人情感。”

“所以你把我當作患者?”

“不,”王海龍立即否認,然後意識到自己的矛盾,“或者說……最初是。但現在不是了。”

“那現在是什麼?”

這個問題讓王海龍沉默了。他看着李檬影在昏暗光線下輪廓分明的側臉,看着她眼中反射的晶燈光芒,以及瞳孔深處那若有若無的金色漣漪。她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類人——不是同事,不是朋友,不是家人,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患者。她是……一個在絕境中與他命運交織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最終說,“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對我來說已經不只是‘需要救治的人’。你是……”

他停住了,找不到合適的詞。

李檬影等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你也不必急於定義。在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在變化,包括關系。我們先……活着離開這裏吧。”

對話暫時中止,但空氣中留下了一些未說完的東西。

通道前方突然傳來水聲。

不是脈流正常流動的潺潺聲,而是某種粘稠、緩慢的滴落聲。青嵐舉起晶燈,光芒照見前方通道壁上的一大片暗紅色結晶——那是凝滯的痕跡,但更加陳舊,幾乎與牆壁融爲一體。

“小心,”白冥警告,“這是‘古凝滯’,時間超過五百周期,能量已經惰化,但依然危險。不要觸碰。”

他們繞開那片結晶區域,但通道越來越窄,地面也開始出現積水。那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暗金色的、粘稠的液體,散發着微弱的能量波動。

“生命之液的退化形態,”蘇婉蹲下檢查,“純度極低,混入了大量雜質。這附近可能有脈流泄漏點。”

果然,前方五十米處,通道壁裂開了一道縫隙,暗金色的液體正從裂縫中緩慢滲出。裂縫邊緣有新鮮的撬動痕跡——有人不久前試圖擴大裂縫。

“凝滯教派的人來過這裏,”青嵐檢查痕跡,“他們可能在尋找什麼東西。”

白冥走近裂縫,用手指輕觸邊緣的結晶。“不是凝滯教派的手法。看這個撬痕的角度和力度——是專業的脈流工程師。長老會的人。”

“長老會也在找東西?”王海龍問。

“這條通道廢棄前,曾是連接律動之都和風息高原的主脈流管道之一,”白冥說,“始祖時期,九大界域之間有完整的能量交換系統。後來通道關閉,但傳說有些重要物資被遺留在管道系統中。長老會一直想找到那些東西,尤其是……‘源初編碼碎片’。”

“編碼碎片?”

“始祖在創造界域系統時,將完整的源初編碼分散保存在九處遺跡中,”白冥解釋,“但爲了安全,他把編碼切割成了碎片,只有集齊所有碎片,才能恢復完整信息。每一片碎片都蘊含着巨大的知識,也蘊含着巨大的風險。”

王海龍想起混沌實體攻擊時涌入的信息:“找到九處遺跡,解鎖基礎編碼……”

“沒錯,”白冥看向他,“你現在擁有的,只是編碼的‘激活印記’。要真正解鎖,需要找到碎片,讀取信息,並與你體內的印記共鳴。這個過程就是‘覺醒’。”

裂縫深處突然傳來微弱的震動。

不是機械震動,更像是……呼吸。

“有東西在裏面,”李檬影壓低聲音,她的金色光環明亮了一些,“活的,但很虛弱。”

青嵐抽出短刃,擋在衆人身前。蘇婉準備了淨化能量。白冥則拿出一個小型探測儀器,對準裂縫。

儀器上的讀數讓白冥臉色一變:“生命體征……是人。但能量特征很混亂,像是同時存在有序和混沌兩種狀態。”

“救人。”王海龍本能地說。

“可能是陷阱,”青嵐警告。

“如果是陷阱,早就該觸發了,”王海龍已經走向裂縫,“而且,如果裏面的人真的同時受有序和混沌影響,那正是我們需要研究的病例。”

醫學本能壓倒了一切謹慎。他在裂縫前蹲下,朝裏面喊:“裏面有人嗎?你需要幫助嗎?”

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一個微弱、沙啞的聲音:“鑰匙……是你嗎?”

王海龍心中一凜。“什麼鑰匙?”

“覺醒的鑰匙……我等你……等了太久……”聲音斷斷續續,每說幾個字就要停頓喘息,“我快……撐不住了……混沌在吞噬我……”

“青嵐,幫忙擴大裂縫,”王海龍下令,“但要小心,不要造成坍塌。”

在青嵐的專業操作下,裂縫被安全地擴大成一個可容人通過的洞口。王海龍第一個鑽進去,李檬影緊隨其後。

裏面是一個不大的腔室,似乎是古代脈流系統的某個節點室。牆壁上布滿了發光的古老紋路,中央有一個懸浮的晶體平台,平台上躺着一個人。

那是一個年輕女性,看起來二十多歲,穿着破舊的白色長袍,袍子上沾滿了暗金色的污漬。她的皮膚表面布滿了細密的灰色紋路——那是混沌侵蝕的跡象,但紋路被一圈金色的光芒壓制着,形成一種病態的平衡。

最驚人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深褐色,右眼卻完全變成了混沌的灰色漩渦,和王海龍見過的混沌實體的眼睛一模一樣。

“雙重視界者……”白冥跟着進來,看到這景象後低聲驚呼,“傳說中的禁忌存在——同時擁有有序意識和混沌感知的能力。我以爲那只是理論。”

女性艱難地轉過頭,她的右眼漩渦緩緩旋轉,目光鎖定王海龍。“我看見了……你體內的編碼在發光……你已經開始覺醒了……”

“你是誰?”王海龍單膝跪在平台邊,檢查她的狀況。生命體征極度微弱,能量水平忽高忽低,就像一台隨時會停止的發動機。

“我叫……雲歌,”她喘息着說,“曾經是……風息高原的‘氣脈祭司’。三百年周期前……高原開始衰竭時……我進入了這條管道……尋找修復的方法……”

“你在這裏待了三百年?”李檬影難以置信。

“時間的流動……在這裏不同,”雲歌的右眼看向李檬影,漩渦旋轉加速,“混血兒……你也來了……預言正在應驗……”

“什麼預言?”

“當律動之都的鍾擺出現雜音……當混血兒的血脈開始覺醒……當鑰匙從沉睡中歸來……九界將面臨抉擇:一同躍遷,或一同沉淪……”雲歌每說一句都要停頓喘息,“我在這裏……等待鑰匙……用我的雙重視界……維持通道的……最後生機……”

她伸出手,手指上的皮膚已經開始結晶化。在她掌心,握着一塊小小的晶體碎片,碎片內部有光芒流動,形成一個復雜的立體圖案。

“風息高原的……源初編碼碎片……”她將碎片遞給王海龍,“拿去吧……這是第一片……但小心……碎片會……加速你的覺醒……也會加速……混沌的感知……”

王海龍接過碎片。接觸的瞬間,他感到手掌的金色紋路劇烈發熱,碎片中的光芒流入手心,與他體內的某種東西產生共鳴。腦海中涌入大量信息:

關於氣流的控制

關於呼吸的節律

關於氣體交換的奧秘

關於肺腑的運作原理

但所有的信息都用隱喻和象征表達——不是直接的生理知識,而是詩意的描述、神秘的儀式、古老的歌謠。

“我需要解讀這些信息,”王海龍對白冥說,“你能幫忙嗎?”

白冥接過碎片,用儀器掃描,臉色越來越凝重。“這不是普通的編碼碎片……這是‘記憶傳承碎片’。它記錄的不是靜態信息,而是某個存在——很可能是始祖本人——關於某個界域的完整記憶和認知。”

他看向王海龍:“如果你吸收這片碎片,你不僅能獲得知識,還可能獲得一部分始祖的視角和感知能力。但這很危險,你的意識可能被更強大的存在覆蓋。”

“有方法降低風險嗎?”

“有,”雲歌虛弱地說,“讓混血兒……作爲媒介。她的雙重血脈……可以緩沖沖擊……穩定融合過程……”

李檬影毫不猶豫:“我該怎麼做?”

“握住他的手……建立深層連接……引導編碼碎片……平穩流入……”雲歌的聲音越來越弱,“我只能……幫到這裏了……我的使命……完成了……”

她的呼吸開始變得不穩定,右眼的漩渦旋轉速度越來越快,灰色紋路開始突破金色光芒的壓制,向全身蔓延。

“她在轉化,”蘇婉緊急檢查,“有序與混沌的平衡被打破了,她正在變成混沌實體!”

雲歌痛苦地蜷縮起來:“快……殺了我……在我完全轉化前……我不想……變成怪物……”

“也許還有救,”王海龍腦中飛速運轉,“如果混沌侵蝕是系統錯誤,那逆轉錯誤也許能救她。我們需要重新建立平衡。”

“怎麼做?”

“用我的編碼印記作爲‘標準模板’,用李檬影的血脈作爲‘調和劑’,嚐試修復她的源初編碼結構,”王海龍說,盡管這完全是他臨時構想的理論,“就像現實世界中的基因編輯,用正確的序列替換錯誤的。”

“風險極高,”白冥警告,“如果失敗,你們三人都可能被混沌污染。”

“但如果我們不嚐試,她必死無疑,”王海龍看向李檬影,“你願意冒險嗎?”

李檬影握住王海龍的手,她的手溫暖而堅定。“開始吧。”

王海龍將編碼碎片按在自己掌心金色紋路上,碎片融化成光流,順着手臂向上蔓延。同時,他握住李檬影的手,另一只手按在雲歌額頭上。

三重連接建立。

王海龍感到自己站在了一個奇異的空間中——不是物理空間,而是意識空間。他看到了三個光點:自己的是純淨的金色,李檬影的是金紅交織,雲歌的是金灰混雜、瀕臨崩潰。

他用自己的金色光點作爲引導,將李檬影的金紅色光流引向雲歌。這過程極度精微,就像在微觀層面進行手術,用最細的能量絲線一點點修復斷裂的編碼鏈。

時間失去了意義。在意識空間中,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王海龍看到雲歌的記憶碎片——她在風息高原的生活,高原開始衰竭時的絕望,她進入通道尋找希望的決心,三百年孤寂的等待,混沌逐漸侵蝕的痛苦……

他也看到了李檬影的意識表層——她對身份的困惑,對母親犧牲的悲傷,對王海龍復雜的情感,對未來的恐懼與希望……

他還看到了自己的潛意識深處——對現實世界的牽掛,對醫學使命的執着,對李檬影日益增長的情感,對未知命運的敬畏……

三種意識在深度連接中相互滲透、相互理解、相互融合。

突然,雲歌的灰色部分劇烈反抗,混沌的本能拒絕被修復。意識空間中,灰色的霧氣化作觸手,試圖吞噬金色的修復能量。

“李檬影,穩住!”王海龍在意識中呼喊。

李檬影的金紅色光芒變得更亮,她的混血特質在此刻展現優勢——她的能量既有有序的穩定性,又有混沌的包容性。她用自己的能量包裹住灰色的反抗,不是對抗,而是安撫,就像母親安撫狂暴的孩子。

灰色的觸手逐漸平靜,開始接受金色的修復。

修復完成時,王海龍感到一陣劇烈的虛脫,仿佛全身能量被抽空。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癱坐在地上,李檬影也臉色蒼白地靠在他肩上。

雲歌躺在平台上,呼吸變得平穩。她皮膚上的灰色紋路正在消退,右眼的漩渦也逐漸變淡,恢復成深褐色。但她的頭發變成了銀白色,像是經歷了極速衰老。

“我……”雲歌睜開眼睛,左眼和右眼都恢復了正常,“我感覺……混沌的低語消失了……我能清晰思考了……”

“成功了,”蘇婉檢查後確認,“混沌侵蝕被逆轉,但她的身體承受了巨大消耗。需要長時間恢復。”

雲歌坐起身,雖然虛弱,但眼神清明。“謝謝你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她看向王海龍,“作爲回報,我告訴你們如何安全抵達風息高原。”

“高原現在什麼狀況?”李檬影問。

“三百年周期前我離開時,高原的‘氣脈循環’已經開始衰竭,”雲歌說,“懸浮浮島開始墜落,空氣變得稀薄而污濁,居民要麼逃離,要麼變成了‘塵霾怪’——那是混沌侵蝕在風息高原的特殊形態。”

她停頓了一下,整理記憶:“但現在情況肯定更糟。如果你們要尋找源初遺跡,我知道位置——在高原中心的‘天穹神殿’。但到達那裏需要穿越‘窒息荒原’和‘塵暴迷宮’,還要面對塵霾怪和可能殘留的高原守衛。”

“高原還有守衛?”青嵐問。

“機械守衛,”雲歌說,“始祖時期留下的自動化防御系統,原本是爲了保護遺跡。但三百年過去了,系統可能已經故障,行爲不可預測。”

白冥記錄下這些信息。“我們需要制定詳細計劃。食物、水、防護裝備、能量儲備……”

“我可以做向導,”雲歌說,“雖然我身體虛弱,但我記得路線,而且我的雙重視界能力還在——雖然混沌部分被壓制了,但我依然能感知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王海龍點頭:“那就這麼定。我們先離開通道,進入脈流荒漠,然後向西前往風息高原。途中我們需要尋找補給,恢復體力。”

他們扶着雲歌離開腔室,繼續沿着通道前進。一個小時後,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光亮——出口。

通道盡頭是一扇鏽蝕的金屬門,門外是廣闊無垠的荒漠。

脈流荒漠。

這裏的地面不是沙土,而是某種暗金色的、幹燥的結晶物質,表面有龜裂的紋理。天空中看不到律動之都那種暗紅色的天穹,而是灰蒙蒙的、毫無生氣的顏色。遠處,巨大的脈流管道殘骸像史前巨獸的骨骼般橫陳在地面上。

“這些是古代脈流系統的主幹道,”白冥感嘆道,“曾經流淌着充沛的生命之液,連接九大界域。現在……都幹涸了。”

荒漠中風很大,風中帶着細微的結晶顆粒,打在臉上有些刺痛。空氣幹燥得讓呼吸都感到困難。

“這裏缺乏水分,也缺乏能量,”蘇婉分析道,“我們必須盡快找到綠洲或補給點。按照古籍記載,荒漠中應該有‘脈流節點站’,是古代的補給站。”

雲歌指向西北方向:“那邊……我記憶中有一個節點站,但不確定是否還能用。”

他們開始向西北行進。荒漠的地面崎嶇不平,結晶物質很滑,行走艱難。王海龍扶着虛弱的雲歌,李檬影在另一側幫忙。蘇婉和青嵐在前面探路,白冥斷後。

走了大約兩小時後,李檬影輕聲問王海龍:“剛才在意識連接中……你看到了我的記憶?”

王海龍點點頭:“一些片段。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我不是怪你,”李檬影說,“只是……那感覺很奇特。像是有人真正理解了你,不是你表達出來的部分,而是你藏在深處、甚至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部分。”

“我也有同感,”王海龍承認,“在連接中,我看到了你對母親既愛又怨的復雜感情,看到了你作爲混血兒的孤獨,也看到了你對我的……”他停住了。

“對我的什麼?”李檬影追問。

“信任,”王海龍選擇了這個詞,“即使在我自己都不確定能否成功的時候,你依然完全信任我。那很……珍貴。”

李檬影沉默了。風揚起她的發絲,金色的光環在她臉頰邊緣閃爍。“你知道嗎,在律動之都,作爲守護者公主,我從小就被教導要保持距離。不能太親近任何人,因爲感情會成爲弱點,會成爲敵人攻擊的突破口。”

她看向王海龍:“但和你在一起時,我忘記了那些教導。也許是因爲我們注定要共同面對這一切,也許是因爲……你來自另一個世界,不懂我們的規則。”

“或者,”王海龍說,“也許有些連接超越了規則。”

就在這時,青嵐在前方揮手:“找到了!節點站!”

那是一座半埋在地下的建築,金屬外殼大部分已經鏽蝕,但結構還算完整。入口被沙塵掩埋了一半,他們清理後才得以進入。

內部比預想的要好。古老的照明系統居然還在運作,發出微弱但穩定的光芒。空間分三層:上層是控制室,中層是生活區,下層是能量儲存室。

“這裏有淨化水系統,”蘇婉檢查設備,“還能用!雖然出水很慢,但水質純淨。”

更驚喜的是,能量儲存室裏有幾塊還能使用的古老能量晶體,雖然能量水平只剩下百分之三十,但足夠補充他們的消耗。

“我們在這裏休息一晚,”王海龍決定,“明天一早再出發。雲歌需要恢復,我們也需要整理獲得的信息。”

生活區有簡單的床鋪,雖然簡陋但還算幹淨。他們分配了房間,王海龍和李檬影主動提出守夜——王海龍因爲剛才的治療消耗不大反而精神亢奮,李檬影則因意識連接的影響難以入睡。

夜深了,荒漠的風在建築外呼嘯。王海龍和李檬影坐在控制室裏,透過模糊的觀察窗看着外面的星空——如果那能被稱爲星空的話。這裏的天空沒有星星,只有偶爾閃過的能量流痕跡,像是宇宙的脈搏。

“你的世界也有這樣的夜晚嗎?”李檬影忽然問。

“我們的夜晚有真正的星星,”王海龍說,“數不清的恒星,遙遠的星系。有時候我會想,那些星星上是否有類似我們的生命,是否也有他們的‘律動之都’,他們的掙扎和希望。”

“你覺得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哪個更真實?”

王海龍思考了很久。“在我學醫時,教授說過一句話:‘生命的存在不需要被感知才能被確認。’意思是,即使沒有人觀察,生命依然是真實的。所以我想,兩個世界都是真實的,只是存在的層面不同。”

“那如果有一天,你必須選擇其中一個呢?”李檬影的聲音很輕,“如果覺醒需要你完全融入這個世界,放棄你原來的世界,你會怎麼選?”

這個問題王海龍無法回答。他想起現實世界中的妹妹,想起未完成的手術,想起所有等待他的責任。但同時也想起眼前的李檬影,想起律動之都那些鮮活的生命,想起覺醒之路上的承諾。

“我希望不會面臨那個選擇,”他最終說,“我希望找到第三條路,讓兩個世界都能繼續存在。”

“就像我母親希望的那樣,”李檬影低語,“她找到了嗎?”

“我不知道,”王海龍說,“但也許我們可以完成她未竟的尋找。”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不再是尷尬的沉默,而是相互理解的寧靜。他們肩並肩坐着,看着窗外的荒漠,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許久,李檬影輕聲說:“在意識連接中,我看到了你對我的感情。不是醫生對患者的關心,是更深的東西。你害怕承認,因爲你怕那會影響你的判斷,怕你無法保持理性。”

王海龍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看到了多少?”

“足夠多,”李檬影轉頭看他,眼中金色的漣漪溫柔流轉,“但你知道嗎?我不需要你保持絕對理性。在這個瘋狂的世界,有時候恰恰需要一點不理性,才能找到出路。”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王海龍猶豫了一下,然後握住她的手。手掌相觸的瞬間,兩人手臂上的金色紋路同時發光,溫暖的共鳴在肌膚間傳遞。

“我們不定義它,”李檬影說,“不讓它成爲負擔。只是……承認它的存在。然後繼續前進,一起找到第三條路。”

王海龍握緊了她的手。“好。”

那一刻,在荒漠深處的古老節點站裏,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靈魂,在未言明的承諾中,找到了繼續前進的勇氣。

窗外,荒漠的風依舊呼嘯。

但室內,有一種新的溫暖在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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