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把阿影帶回公寓時，它渾身的傷口讓她心揪成一團。她翻出醫藥箱，小心翼翼地用棉籤蘸碘伏清理它背上的血痂，阿影疼得發抖，卻只是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腕，喉嚨裏發出細細的嗚咽，像在撒嬌，又像在安撫。
“疼就叫出來，傻瓜。”蘇晚的聲音帶着哭腔，眼淚落在阿影漆黑的毛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溼痕。
阿影卻忽然伸出舌頭，飛快地舔掉她的淚，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像盛滿了星光的湖泊。它輕輕“喵”了一聲，爪子搭在她的手背上，溫熱的肉墊貼着她的皮膚，那觸感讓蘇晚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深夜，蘇晚被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她開燈，看見阿影正站在床頭櫃上，用爪子笨拙地夠她睡前放在那裏的繪本——那本講“貓與人類如何成爲朋友”的童話。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給阿影鍍上一層銀邊。它似乎沒料到她會醒，耳朵“唰”地立起，琥珀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爪子還停在繪本封面上。
“想看？”蘇晚坐起身，把繪本拿到它面前。
阿影猶豫了一下，用腦袋蹭了蹭書頁上那只笑着的卡通貓，然後抬起頭，看向蘇晚的眼睛，忽然開口了——聲音還是那清朗的少年音，卻帶着貓科動物特有的、毛茸茸的質感：“蘇晚……書上說，人類和貓，要一起曬太陽，一起睡覺，才是朋友。”
蘇晚驚得屏住呼吸。她知道貓妖能說話，卻沒料到他會在無法化形時，用這種方式和她交流。
“那……我們現在算朋友嗎？”她輕聲問。
阿影的尾巴尖輕輕掃過她的手背，像是在點頭，又像是在撒嬌。過了幾秒，它又說：“不止是朋友。”聲音低了些，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你說‘別來了’那天，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蘇晚請了年假，專心照顧阿影。他的傷口漸漸愈合，黑毛又變得油光水滑，只是再也沒能化爲人形。
那天下午，蘇晚帶阿影去樓下小花園散步。剛走到櫻花樹下，之前騷擾過她的前任突然出現，手裏還提着個裝着不明液體的噴壺。
“晚晚，你真要和這畜生過一輩子？”前任面目猙獰，“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跟我走！”
說着，他就想伸手抓蘇晚。
阿影瞬間炸毛，弓起身子擋在蘇晚面前，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琥珀色的眼睛裏燃着怒火。前任被它的氣勢嚇了一跳，隨即惡向膽邊生，舉起噴壺就想潑向阿影——那液體是對貓有毒的殺蟲劑。
“別碰他！”蘇晚猛地推開前任，將阿影緊緊抱在懷裏。
前任被推得一個趔趄，惱羞成怒地揚手就要打她。
就在這時，阿影從蘇晚懷裏掙出來，像一道黑色閃電撲向前任，鋒利的爪子劃破了他的手臂。前任慘叫着後退，阿影卻沒停，死死咬住他拿着噴壺的手腕，直到那只手無力地垂下。
雨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蘇晚抱着受傷的阿影往公寓跑，雨水混着她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阿影，你怎麼樣？有沒有事？”她把它放在沙發上，手忙腳亂地檢查它的身體。
阿影甩了甩頭上的水，用腦袋蹭了蹭她的下巴，喉嚨裏發出輕柔的呼嚕聲，像是在說“我沒事”。它的爪子上沾着血，卻固執地抬起，輕輕碰了碰蘇晚被雨水打溼的臉頰。
雨停後，蘇晚抱着阿影坐在窗邊，看晚霞把雲朵染成蜜色。
“阿影，”她輕輕撫摸着它順滑的黑毛，“對不起，以前我那麼懦弱，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阿影用尾巴圈住她的手腕，腦袋靠在她的掌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在安慰。
“以後，換我保護你好不好？”蘇晚低頭，鼻尖蹭了蹭它的額頭，“不管你是人是貓，是能說話還是只能喵喵叫，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阿影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裏亮得驚人，像有星辰在裏面流轉。它忽然站起身，用爪子輕輕按在蘇晚的手背上，然後，極輕極輕地，用微涼的鼻尖碰了碰她的唇。
那觸感像羽毛，又像初融的雪，帶着貓科動物特有的、幹淨又懵懂的溫柔。
蘇晚的心猛地一跳，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阿影的爪子在微微顫抖，尾巴尖也緊張地卷了起來。
她閉上眼睛，輕輕回吻了上去，吻在他毛茸茸的額頭上。“阿影，”她的聲音帶着水汽，卻無比堅定，“就算你永遠變不回人，我也……”
話音未落，她感覺懷裏的重量忽然變了——原本毛茸茸的觸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溫熱的、屬於人類的體溫。
蘇晚睜開眼，撞進一雙熟悉的、盛滿了星光與淚光的琥珀色眼眸裏。少年模樣的阿影就坐在她腿上，白襯衫被雨水打溼，貼在鎖骨上，黑發溼漉漉地垂着，臉上還帶着沒來得及褪去的、屬於貓的懵懂與依賴。
“蘇晚，”他的聲音帶着哭腔，卻又無比清晰，“我好像……能變回來了。”
窗外的晚霞徹底燒紅了天，晚風吹動窗簾，帶着櫻花的甜香。蘇晚緊緊抱住失而復得的少年，眼淚再次涌了上來，這一次，卻全是喜悅的溫熱。
“傻瓜，”她埋在他頸窩，聲音悶悶的，“變不變都沒關系，我只要你。”
阿影的手臂用力收緊，把她抱得更緊，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又重得像誓言：“蘇晚，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