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趙國棟那張堆滿“關切”的臉，在楊婉清看來，比冬日裏的寒霜還要冰冷。
她秀眉緊蹙，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趙村長，天宇他......還沒回來。”劉秀蘭是個直腸子，沒想太多，只是焦急地回答。
趙國棟聽了，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但臉上卻裝出更加擔憂的神色，重重地嘆了口氣：“唉！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呢！這都快中午了，山上多危險啊！”
他話音未落，院門外又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兩個人。
爲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長得人高馬大，一臉的橫肉，正是趙國棟的寶貝兒子趙子軒。
他仗着自己是村長兒子，在村裏搞養殖，賺了點小錢，平日裏橫行霸道，無人敢惹。
跟在他身後的，是村裏的混混李鐵柱，一臉的諂媚相。
趙子軒一進院，就扯着嗓子嚷道：“爸，跟他們廢什麼話！陳天宇那個傻子一夜沒回來，八成是掉哪個山溝裏喂狼了！正好，省得咱們再費口舌！”
這話一出，楊婉清和劉秀蘭的臉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趙子軒，你胡說八道什麼！”楊婉清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手心。
“我胡說？”趙子軒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的欠條，在楊婉清面前抖了抖，“白紙黑字寫着呢！當初給你治腿，陳天宇他爹可是跟我們家借了十萬塊錢！說好了一年之內還清，現在都過去多久了？既然陳天宇那個傻子回不來了，這錢，還有他家這塊地，就該歸我們家了！”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逼債搶地！
陳天宇家這塊地，正對着村口的大路，位置極佳。
趙子軒早就眼饞，想拿來擴建他的養殖場。
之前礙於陳天宇雖然傻，但人還在，不好做得太絕。
如今聽趙國棟說陳天宇已經“處理”掉了，他便迫不及待地帶着人上門了。
“你們......你們這是趁火打劫！無恥！”楊婉清氣得嘴唇都在哆嗦。
這十萬塊錢的欠條，是她心裏的一根刺。
當初趙家是拿了錢，可前夫趙振邦轉頭就拿着錢去賭了，她的腿根本沒得到제대로的治療。
如今，他們竟然還有臉拿着這張欠條上門逼債！
“無恥？”趙國棟收起了僞善的面具，臉色一沉，“楊婉清，我勸你識相點！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天你要麼拿出十萬塊錢，要麼就在這地契轉讓書上按手印！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說着，李鐵柱便將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轉讓書和印泥“啪”地一聲拍在了炕邊的桌上。
那囂張跋扈的姿態，那吃定她們孤兒寡母的嘴臉，徹底點燃了楊婉清心中的怒火。
她一個癱瘓在床的弱女子，面對三個如狼似虎的男人，心中充滿了絕望，但這絕望卻催生出一股魚死網破的勇氣。
“我呸！”楊婉清抓起身邊一個缺了口的粗瓷碗，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朝着趙子軒的臉上砸了過去，“你們這群畜生！想搶我們家的地，做夢！”
趙子軒沒料到她敢反抗，躲閃不及，額頭被瓷碗砸了個正着，頓時鮮血直流。
“臭娘們！你他媽找死！”趙子軒勃然大怒，捂着流血的額頭，揚起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朝楊婉清的臉上扇去。
“住手！”劉秀蘭見狀，驚叫一聲，想也沒想就沖上去抱住了趙子軒的胳膊，“子軒，你不能打她！她可是個病人啊！”
“給老子滾開！”趙子軒正在氣頭上，哪裏管得了這些，反手一肘就將劉秀蘭狠狠地撞倒在地。
劉秀蘭痛呼一聲，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屋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楊婉清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滑落。
她知道，今天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趙子軒獰笑着，再次揚起了手。
然而，他的巴掌卻永遠地停在了半空中。
一只如同鐵鉗般的大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誰他媽......”趙子軒吃痛，咒罵着回頭。
可當他看清身後站着的人時，剩下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裏，臉上的表情瞬間從猙獰轉爲極致的驚恐，瞳孔驟然收縮，仿佛白日見了鬼！
只見一個渾身溼漉漉的身影，正靜靜地站在那裏。
水珠順着他黑色的發梢和破舊的衣角不斷滴落，在地上積起一小灘水漬。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卻不再是往日的渾噩與癡傻，而是如寒潭般深邃、冰冷，帶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鋒芒。
“陳......陳天宇？”趙子軒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牙齒都在打顫，“你......你不是......死了嗎？”
話音未落，陳天宇抓着他手腕的手猛一用力。
“咔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響起，伴隨着趙子軒殺豬般的慘嚎。
緊接着，陳天宇抬起腿，看似隨意地一腳踹在了趙子軒的肚子上。
“砰！”
趙子軒那一百八十多斤的壯碩身軀，竟像個破麻袋一樣倒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院牆上，又滾落在地，抱着肚子蜷縮成一團，像蝦米一樣抽搐着，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
場面瞬間反轉！
李鐵柱嚇得兩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炕上的楊婉清和地上的劉秀蘭，也都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最震驚的，莫過於村長趙國棟！
他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幹幹淨淨，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整個人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地回響——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明明親手將這傻子砸暈，親眼看着他被湍急的河水吞沒！一個死人，怎麼可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還是以這樣一種強勢、駭人的姿態！
“鬼......鬼啊！”趙國棟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叫，嚇得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了門檻上。
但他畢竟是老奸巨猾，強烈的求生欲讓他瞬間冷靜了一絲。
他不能承認自己殺了人！
他顫抖着手，指向桌上的欠條，色厲內荏地吼道：“陳天宇！你......你回來得正好！欠債還錢！你們家欠我們十萬塊，今天必須還！”
他企圖用欠條來轉移焦點，掩蓋自己內心的驚天駭浪和殺人未遂的罪行。
然而，陳天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穿他內心所有肮髒的秘密。
良久，陳天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趙國棟的心上。
“趙村長，你沒想到，我還能回來吧？”
一句話，讓趙國棟如墜冰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