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遠握着擴音器的手背青筋微凸,迷彩服領口被汗水洇出深灰的雲紋,卻笑得像個剛贏了彈珠的少年。
他朝旁邊隊員使個眼色,後者立刻掏出枚鏽跡斑斑的軍哨,尖銳的哨音劃破暮色時。
原本鬆散的隊伍突然繃緊了神經 —— 那是下午匍匐訓練時用來模擬槍響的信號,此刻卻成了拉歌賽的開場鑼。
“聽我口令,三班向左轉!四班向右跨三步!”
高志遠的擴音器混着電流雜音,卻莫名透出股讓人想挺直腰板的力道,“現在咱們玩個簡單的,我起頭你們接,唱錯詞的班集體深蹲十個 —— 放心,教官先給你們打個樣!”
他突然轉身面向自己帶來的兩名隊員,胸口幾乎貼上對方鼻尖,低音炮似的吼出前奏:“日落西山 ——”
“紅霞飛!” 兩名特種兵的和聲像兩塊鋼板相撞,驚飛了操場邊槐樹上的麻雀。
學生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參差不齊的笑 —— 原來威風凜凜的教官也會像孩子似的漲紅脖子唱歌?但當看到三名軍人肩並肩跺着正步唱《打靶歸來》
日落西山紅霞飛
戰士打靶把營歸 把營歸
胸前的紅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Mi suo la mi sao
La suo mi dao ruai
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歌聲飛到北京去
毛主席聽了心歡喜
誇咱們歌兒唱的好
誇咱們槍法數第一
作訓靴在地面砸出整齊的節拍,笑聲漸漸變成了跟着拍手的節奏。
“輪到你們了!” 高志遠突然把擴音器懟向人群,嚇得前排的女生往後縮了縮。
秦犇梗着脖子站起來,校服領口還沾着下午訓練時的草屑:“教官,我們沒學過軍歌啊!”“誰讓你們唱軍歌了?” 高志遠眨眨眼,“會唱《團結就是力量》吧?來,二班先起,我看看誰的脖子跟鵝似的縮着 ——”
團結就是力量
團結就是力量
這力量是鐵
這力量是鋼
比鐵還硬
比鋼還強
向着法西斯蒂開火
當唱完 “團結就是力量” 就像是從三班喉嚨裏擠出來,活像群剛破殼的雛鳥在叫喚。高志遠卻猛地轉身沖四班喊:“瞧瞧人家二班,這氣勢能震碎敵人膽!四班的小夥子小姑娘們,咱們能讓隔壁班比下去?”
這話像往油鍋裏潑了瓢水,四班立刻有人帶頭吼:“東風吹,戰鼓擂,我們四班怕過誰!” 不知誰起的頭,竟把平時課間打打鬧鬧的口號搬上了拉歌場。
最妙的是拉歌中的 “鬥嘴” 環節。當二班唱完,高志遠突然朝一班使眼色:“聽說一班有位‘金嗓子’?剛才匍匐前進時我可聽見某人哼流行歌跑調都能把蚊子嚇跑,這會兒怎麼蔫了?” 被點到的男生漲紅着臉站起來,卻在全班同學的哄笑中突然扯開嗓子:“咱當兵的人 —— 有啥不一樣!” 破音的尾音讓教官們都繃不住笑,高志遠卻帶頭鼓掌:“好!就沖這股子不怕丟人的勁,我宣布一班嗓門比天上的月亮還亮堂!”
就在大家笑鬧正歡時,天空突然飄起了細雨。細密的雨絲很快打溼了大家的頭發和衣服,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拉歌的熱情。高志遠扯着嗓子喊道:“雨中拉歌更有滋味,接着來,別停!”
四班緊接着唱起了《一二三四歌》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如歌旋律
綠色軍營 綠色軍營 我的課堂
歌聲震撼 山河共鳴 花開水中笑
一呀麼一呀麼一呀麼一 鋼槍交付我手中
二呀麼二呀麼二呀麼二 無怨無悔護祖國
三呀麼三 三軍將士苦爲樂 四海爲家
歌聲在雨中愈發激昂。二班也不甘示弱,用更大的聲音唱起來。雨越下越大,可各班之間的較量卻愈發激烈。
這時,高志遠突然說道“聽二班龐老師說,你們班裏蘇銘不僅身手不錯。音樂方面也是非常優秀的。怎麼樣蘇銘,來給大家展示展示下啊”
蘇銘原本只想當個透明人,跟着符合一起唱的。被突然點名下意識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叮,檢測到宿主面臨選擇,選擇一:不出風頭,安安靜靜完成軍訓。獎勵華幣2000元。選擇二:勇於展示,向所有人表現出自身優秀的一面。獎勵,神級嗓音”
蘇銘還是頭一回聽到系統提示有附帶神級的字樣,當下也不猶豫了,站起身表示自己來上一首。
“叮,檢測到宿主選擇二,神級嗓音已獎勵,被動絕對樂感已啓用”
“報告教官,我對於音樂不是特別了解,但是我願意展示出自己的全部!爲大家帶來一首《當那一天來臨》”
高志遠欣賞的看着蘇銘,這小子對他胃口。身手不錯,也不矯情做作。要不是太小了還真想把這苗子拉到部隊裏面好好培養下。
高志遠:“好,那大家呱唧呱唧,一起來聽下蘇銘的演唱哈”
“啪啪啪......”蘇銘在掌聲退去以後,清了清嗓子,開口唱道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鴿哨聲伴着起床號音
但是這世界並不安寧
和平年代也有激蕩的風雲
看那軍旗飛舞的方向
前進着戰車艦隊和機群
上面也飄揚着我們的名字.....
蘇銘的歌聲蘇銘的聲音剛一出口,便如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劃開雨幕。
本在雨中搖晃的梧桐葉忽然靜止,連噼裏啪啦砸在塑膠跑道上的雨珠都仿佛被按下慢放鍵 —— 那嗓音帶着金屬般的清冽質感,卻又裹着溫熱的胸腔共鳴,像冬日裏焐熱的軍號,每一個音符都精準地釘在節拍點上,連漫天雨絲都成了天然的混響器。
“和平年代也有激蕩的風雲 ——”
副歌前的低吟裏,蘇銘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軍訓服上的迷彩紋路,神級嗓音帶來的不僅是音準的絕對掌控,更像是將歌詞裏的每粒火星都揉進了聲線。
高志遠瞳孔微微收縮,這個總在隊列裏站得像棵小白楊的少年,此刻歌聲裏竟藏着不屬於十七歲的厚重,仿佛真的見過軍旗在硝煙中翻飛,聽過戰車履帶碾碎凍土的轟鳴。
當唱到 “上面也飄揚着我們的名字” 時,蘇銘忽然抬頭望向主席台方向。
二班龐老師舉着手機的手定在半空,鏡頭正對着他;前排幾個原本還在偷偷抹雨水的女生,睫毛上掛着水珠卻忘了眨眼;最遠處的教官們不知何時挺直了脊背,肩章上的雨水在路燈下閃閃發亮,像綴滿了未褪的星子。
雨聲漸歇。
“準備好了嗎 士兵兄弟們 ——”
副歌的高潮如破雲而出的戰機,蘇銘的嗓音驟然拔高卻不失醇厚,胸腔震動的氣流感順着雨霧擴散,連躲在食堂屋檐下避雨的後勤大叔都探出頭來。
高志遠發現自己的右手不自覺地貼向褲縫,這是聽到真正軍歌時的肌肉記憶 —— 這孩子的咬字斷句,竟帶着幾分專業軍旅歌手的味道,尤其是 “當那一天真的來臨” 那句尾音的顫音,像刺刀劃過鋼槍般清亮凜冽。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操場陷入長達十秒的寂靜。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二班某個男生,突然扯開嗓子喊:“蘇銘牛逼!” 緊接着掌聲混着歡呼聲砸下來,比剛才的暴雨更熱鬧。
高志遠看着少年在掌聲中微微發紅的耳尖,忽然想起自己當年在新兵連第一次打靶滿環時,老班長也是這樣看着他,眼裏燒着贊許的火。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亮從雲縫裏漏出半張臉,把蘇銘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長。少年低頭整理被雨水黏在身上的衣領,指尖觸到胸口發燙的位置 —— 剛才唱歌時,他分明感覺到一股熱流從丹田竄向喉間,每個音符都像帶着自己的生命,這大概就是 “絕對樂感” 的玄妙之處?
“咳,” 高志遠突然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聲音比平時輕了幾分,“不錯,比我當年在文工團的戰友唱得還好。” 他頓了頓,從口袋裏摸出枚生鏽的子彈殼塞過去,“老部隊帶出來的,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