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5
看清比對結果的瞬間,洪閻山僵在原地。
那個被虐殺的孕婦,正是失蹤三年的祁嫿。
直到被塞進警車,還久久不能回神。
“局裏需要你做個筆錄,詳細說清楚祁嫿失蹤前後的行蹤,以及,爲什麼當時要阻止調查。”
洪閻山愣了半分鍾,才啞着嗓子開口。
“你說,死者是祁嫿?”
“這怎麼可能,她那種女人......難道是被情人......”
直到現在他還堅信我出軌。
我忽然覺得好笑。
是不是只有我更加不堪,才能讓他那顆醜陋的心,平靜一些?
警方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平靜地陳述:“老洪,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的靈魂跟着他再一次回到警局。
路過門口時不禁一頓。
一直在警局附近流浪的小狸花,正埋頭在一個熟悉的橘色保溫盒裏大口幹飯。
飄過去細看,側面還隱約可見貼紙的痕跡。
那是我買的盒子。
以前洪閻山忙起來總是忘記吃東西,怕他熬壞了身子,我用這個不到一百塊的保溫盒,給他送了兩年飯。
不過現在劉敏琪每天給他點豪華外賣,他當然用不上廉價保溫盒了。
透明的手指穿過幹飯貓的小腦袋。
他似乎能看到我,對着空氣喵喵叫了兩聲,翹着尾巴在我腿邊打轉。
看了一會兒,我就被拉入審訊室裏。
洪閻山正夾着只香煙發呆。
過了幾秒,緩緩開口。
“好兄弟死後,我很傷心。半夜噩夢驚醒,忍不住來警局看他。嫿嫿不放心,非要跟着我一起。”
騙子!
我眼眶發酸。
明明是他叫醒我的。
用一條人命道德綁架,讓我挺着肚子畫了半宿的畫,還把我一個人留在黑漆漆的停屍間裏。
“那你爲何忽然離開,並把祁嫿一個人留下。”
他猛地抽了一大口煙,大手煩躁地抓着頭發。
“因爲,敏琪知道了這件事。她,知道我心裏不好受......”
“啪”的一聲,隊長忽然把一沓屍檢記錄拍在桌上。
“老洪,都是多年的老刑警,這些話換做是你,你能相信嗎?我勸你最好如實交代。”
他邊說邊翻開記錄本。
洪閻山的視線躲避着那些照片,可對面卻一次次把他親手記錄的報告擺在他眼前。
“夠了!我不想看!”
他忽然炸了,抓起報告狠狠一揚。
紙張散落一地,我慘死的照片充滿他整個視野。
他呼吸一窒,頹然跌回椅子,聲音哽咽。
“我親手拍的照片,我親手撰寫的報告,裏面每張圖、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三十多的大男人,蜷着身子抱頭痛哭。
“是我害了她......如果那天我沒有留她一個人,如果那天我早點回去......”
他抬起頭,淚水模糊雙眼。
“三年,她一個人在後山慢慢腐爛,可我卻從未找過她。那裏那麼黑,她一定很害怕......”
審訊室只有他痛哭的嚎哭聲。
許久,隊長才再次開口。
“逝者已矣,”
“現在唯一能做的,是還她一個公道。”
“老洪,如實交代吧。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爲什麼把一個離預產期只有兩周的孕婦獨自留下。”
洪閻山的聲音在嗚咽中支離破碎。
“我,出軌了。跟劉敏琪。”
“那天好哥們兒遇害,我心裏難受。正好她發了消息......”
“我就,跟她私下,見面......喝酒......”
“還有......”
我不忍再聽。
過往的背叛被赤裸裸攤開在面前,無法逃避的人,不止洪閻山一個。
我又何嚐不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好顯得自己的人生,還沒有徹底失敗。
但是生或死,人生總要有一個時刻,被逼着面對真實的自己。
06
面對我殘缺不全的屍體,洪閻山放棄美化自己出軌的行爲,如實交代了那天的一切。
“......我不敢面對她,所以在看到那段視頻時,毫不猶豫就相信了。”
“潛意識裏,我覺得,如果她也出軌,如果她比我更不堪......我就不必那麼愧疚。”
“咣”地一聲,隊長錘在桌子上。
“老洪,你他媽混蛋!祁嫿還懷着你的孩子,嫌疑人的罵名她背了三年......”
一句話猛地擊垮了洪閻山。
他撕心裂肺地哭嚎,拳頭一下下砸在牆上,直到指節鮮血淋漓。
我飄在半空,看着曾經天塌在眼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時哭得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
心中卻只有麻木。
原來難過到極點,人是不會痛的。
隊長悄悄抹了把眼淚,維持着理智:“這麼看,當年的視頻,真實性存疑。你還留着嗎?”
洪閻山猶豫:“我都刪了。但視頻是......敏琪提供給我的。”
“也許她還保留着原件。”隊長說着示意警員去找劉敏琪,卻被洪閻山攔住。
“她不會給的。”
“人剛失蹤就恰好出現了嫿嫿出軌的證據......你也說了,我做過多年刑警。”
“貿然派人過去,只會打草驚蛇。”
他聲音破碎,似乎極難面對那個事實。
“如果嫿嫿的死,與她有關,我很難保證三年前的跨國走私案,與,與她......”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隊長嘆了口氣。
凝思幾秒,又散了圈煙,敲敲桌子。
“視頻的事,先讓信息科試一試。”
“但這還是沒能解釋,你爲什麼要半夜帶着一個臨產的孕婦去那種地方。”
一個女警不禁開口:“是啊,那裏都是屍體。祁姐都快生了,就不怕沖撞嗎......“
可是洪閻山抽了一支又一支煙,卻始終不解釋這個問題。
隊長氣得半死,軟的硬的都使了,可他那張嘴比蚌殼還緊。
兩夥人熬鷹似的熬到後半夜,審訊室的門忽然被人大力推開。
隊長正愁沒處撒氣,聞聲拍着桌子站起來。
”誰他媽的這麼沒規矩!“
“我。”
隊長瞬間萎了。
“局長,您怎麼來了。”
是父親。
深更半夜,他神情疲憊。手裏一杯濃茶,茶葉比水還多。
他在對面坐下。
“按規矩我該回避。但我這次來,不是要介入案子,而是來協助調查的。”
“不是想知道閻山爲什麼帶嫿嫿去法醫部嗎?這件事,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
他對那些人講述了我的特殊能力,幾次因哽咽難以繼續。
我伏在他肩頭,眼淚止不住地流。
母親難產去世,我從小跟他相依爲命。
他從沒對我動過一根手指頭,紅過一次臉。
哪怕職業習慣導致他看上去過於嚴厲,我們總是親近不起來。
但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
洪閻山還能娶妻生子,可有誰能替我照顧他呢?
我忍不住飄到隊長耳邊絮絮:“快把報告收起來吧,要讓父親知道我死的那麼慘,他會更傷心的......”
也許是若有所覺,他趁人不注意,收起報告,壓在筆錄下。
父親沒注意他的小動作。他揪起洪閻山的領子質問。
“嫿嫿每次用完能力都會虛弱。她馬上要生了,你怎麼能強迫她去給屍體作畫!你就是這麼照顧她的?”
洪閻山艱難地喘息着,眼淚糊了滿臉。
“是我的錯,我不該勉強她......可死的是我上下鋪睡了四年的兄弟!若不試一試,我下半輩子都會後悔!”
“那現在呢?你就不後悔了嗎?”
一句話讓洪閻山徹底被擊垮。
他眼睛紅得像是要滴血,大張着嘴巴,仿佛一條脫水的魚,卻始終什麼都說不出來。
信息科帶來了好消息。
“這是我們在同時間前後在暗網發現的一些視頻。竟面部比對,確認是受害者祁嫿。或許,洪隊曾經看到的,就是這些視頻剪輯拼接而成......”
懷着愧疚再次觀看這些視頻時,他一眼就發現異常。
他把臉埋在掌心,泣不成聲:
“屍體沒有牙齒......那時嫿嫿就被人......”
他說不下去了,想一想那時的情形就心如刀絞。
在被殘忍對待之時,嫿嫿在想什麼?她是不是曾心懷希望,等待救援?
可惜他被偏見和愧疚蒙蔽了雙眼。
是他害了祁嫿。
07
劉敏琪騙了他。
祁嫿根本不是出軌,她是被人綁架。
可是有誰會想綁架一個快臨盆的家庭婦女呢?
父親不禁哽咽,“她從不與人結仇,到底什麼人會想害她!”
洪閻山臉色發白,嘴唇微微顫抖:“會不會是當年在查的走私案......”
三年前,案情遲遲沒有進展。上級認爲沒有新證據出現,此案就要暫時封存。
後來他違規帶人進入法醫部,祁嫿失蹤後又引咎退出專案組,最終案子以我被標爲重大嫌疑人潦草收尾。
可是如果我有所發現,一定會最先通知他的。別人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一線亮光從腦海中閃過,洪閻山臉色瞬間灰敗。
“是劉敏琪。我之前曾無意中說漏了嘴。她知道嫿嫿有些......特殊。”
父親呆若木雞。
手機響了,屏幕顯示來電人昵稱赫然是,“女兒”。
他觸電般掛斷電話。
曾經病中也習慣性挺直的脊背,如今徹底佝僂下來。
他的精神一下子被擊垮了
這麼多年,最可能殺害自己女兒的凶手,原來一直就在他身邊,
被他們捧在手心裏。
審訊室一片死寂,只有洪閻山和父親壓抑的哭聲。
隊長聲音冒着寒氣兒。
“她讓所有人都以爲祁嫿是怕事情敗露與人私奔的。不論是否爲她主導,祁嫿之後的經歷都與她脫不開關系。”
我飄在空中,看他安排人手調查所謂的DNA檢測報告,和當天前後劉敏琪的行蹤。
洪閻山則抹去臉上的淚水,聲音嘶啞。
“我回去,想辦法套話。”
08
回到家已經快天亮了。
客廳的燈亮了一夜。
劉敏琪抱着毯子縮在沙發裏,平日精心護理的長發現在凌亂打結。
她無意識地抓撓着,被啃咬得亂七八糟的指甲,在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
聽到開門聲,她幾乎原地跳起來,通紅的眼睛死死盯着門口。
看到熟悉的身影時,明顯鬆了口氣。
“阿山,你終於回來了。警方都找你說了什麼?”
她聲音比平時更尖,語速也更快。
洪閻山背對着她深呼吸,轉身時已一切如常。
“沒什麼,就是警方認爲那屍體可能是祁嫿,叫我過去問一問。”
劉敏琪身子一僵,不安地摳着褲縫,指節都用力得發白。
三年了,她幾乎要忘記那個被自己刻意“清除”的過往。
可現在,後山埋屍地暴露了。
祁嫿的屍體也暴露了。
離警方查到她、查到走私集團還遠嗎?
洪閻山換好鞋,如平常一樣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塗上厚厚的藥膏。
“怎麼流血了?”
劉敏琪觸電似的縮回來,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沒事,就是擔心你。“
“不用擔心。”洪閻山平靜地擁抱她,把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前,眼睛卻落在空處。
“只是問問當年的行蹤。”
“我告訴他們,當年你聽說我兄弟遇害,叫我出去喝酒。對了,你當時怎麼知道他遇害的?”
懷裏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但她很快控制住情緒,抬頭強笑道:“你告訴我的啊,忘記了?”
箍住她腰的手臂一點點收緊,胸膛每一次起伏都帶着令人窒息的節奏。
“是嗎?可我記不清了。我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是,傍晚。”
“那你爲什麼,到了後半夜才想起來找我?”
劉敏琪眼皮一跳,猛地推開他,大聲質問:“你在懷疑我嗎?洪閻山,三年前你的疑心病害死了祁嫿,現在又要來害死我嗎?”
客廳瞬間一片死寂。
血色驟然從她臉上褪去。
她知道,自己失言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祁嫿是被人害死的?”
洪閻山語氣溫柔得可怕,他一步步走近,劉敏琪一步步後退。
“說啊,怎麼不繼續說?”
劉敏琪磕磕絆絆地解釋:“那是,那是我誤以爲......你們最近不是在後山發現了埋屍地嗎?”
“後山?埋屍地?”
“網警不是封鎖了消息嗎?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八卦......”
“呵,那我也八卦一下,比如,這張被發給嫿嫿的照片......”
後背貼上冰冷的牆壁。
劉敏琪瞳孔縮成針尖。她記得那天顛鸞倒鳳之時,自己拍下這張照片。
不過那個小號自己早就注銷掉了,連同那個手機號也早就回到了號碼池。
洪閻山勾起一綹略顯凌亂的頭發,繞在指尖。
“信息科告訴我,每張照片都會帶着唯一的設備碼。根據這個id,就能找到相應的設備,自然,就能找到購買人。”
“告訴我,”他忽然提高聲音:“爲什麼設備碼對應的手機,會在你名下?”
喝問聲在客廳炸響。
劉敏琪身子猛地顫抖,耳朵有瞬間的失聰。
她驚恐地看着洪閻山,聲音尖利刺耳。
“你在胡說什麼!明明是她自己驗了DNA發現孩子有問題......”
“胡說?”他忽然掐住她的臉:“胡說的是這份報告吧!市醫院查過記錄,不論電子還是紙質,都找不到這份文件。”
“所以你告訴我,這東西是從哪來的?”
洪閻山猛地掐住劉敏琪的脖子,將她歇斯底裏地尖叫聲掐回喉嚨裏。
“你知道她離預產期只有兩周了嗎?”
“爲什麼在這個時候刺激她!”
劉敏琪瘋狂拍打,指甲深深嵌進他小臂。終於,洪閻山鬆手了。
她劇烈咳嗽着,跪地大口呼吸。
精心維持了二十多年的乖巧面具徹底碎裂,眼中盛着歇斯底裏地瘋狂。
“因爲我要她死!”
“誰讓她搶了我的老公還多管閒事!”
“你明明是我的。我只是不想當一個窮警嫂,我只是想多賺點錢,跟你一起過好日子。
可怎麼才離開兩年,你就跟別的女人結婚了呢?”
她突然放聲大笑,笑聲尖銳刺耳。
“我怎麼可能讓她活。”
洪閻山如遭雷劈,踉蹌着後退:“真的是你......泄露調查進度的,也是你......”
“是啊。”劉敏琪忽然平靜地聳肩,無所謂的樣子。
“不然我哪來的錢開公司,送你跑車、名表。對了,每天的米其林大餐,好吃嗎?是不是比家常菜有味道多了?”
“可惜,她太不禁玩了。不然我還能再多籠絡幾個幫忙銷贓的買家。”
“啪!”
一個狠厲的巴掌把她直接扇倒。
洪閻山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一個惡魔。
“畜生!”
“你比不上嫿嫿半分。”
“想到和你曾經相愛過,我就覺得惡心!”
劉敏琪沒有理會紅腫的臉頰,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看着洪閻山滿眼心碎。
“不要這麼說,阿山,我受不了......”
“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不能不愛我!我真的愛你啊,我愛了你二十年!”
她急切地爬了幾步,試圖去牽洪閻山的褲腳。
可他嫌惡地躲開。
“愛?你也配。”
“帶着你扭曲、黑暗的心下地獄吧。”
09
警方破門而入,劉敏琪臉色徹底灰敗。
她仿佛剛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震驚地望向洪閻山:”你,你做了什麼?“
洪閻山接過同事遞來的溼巾,擦去手上的藥膏。
“幫助你說真話罷了。”
她低頭看着指尖厚厚的藥膏,表情突然凝固。
“你算計我?這是違法的,你知法犯法嗎?”
洪閻山一臉輕鬆。
主動伸手,任由同事給他帶上手銬。
有形的枷鎖銬在腕間,無形的心鎖卻漸漸打開。
他重重吐出口氣。
三年了,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輕鬆。
路過父親時,他紅着眼眶:“是我對不住嫿嫿,也對不住爸的栽培。等案子結了,您替我去看看她,行嗎?”
父親抹了把淚,沒有說話,只微微點了下頭。
但劉敏琪不願束手。她尖叫着掙開警方的鉗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爸,爸,你救救我,你是局長,他們都聽你的......”
“祁嫿不在了,是我照顧你三年,帶你體檢,給你做飯......你不是說,我比祁嫿更貼心嗎?”
父親一腳把人踹翻,虎目含淚。
“你殺了我女兒,還有臉對我獻殷勤?若不是閻山跟你結婚,我怎麼會認你做幹女兒!”
“我瞎了眼啊!幹了一輩子刑警,竟然沒能看出你的真面目!”
劉敏琪瘋狂掙扎。
冰冷的手銬銬在腕間時,驀地發出淒厲的尖叫。
“憑什麼,享受我三年的照顧,現在又來裝好人?”
“還有你,洪閻山!”
“喜歡過我,讓你很惡心嗎?那你有沒有想過,每次高潮時都喊着祁嫿的名字,我也覺得惡心!”
“她有哪裏好,三年了,你還是忘不了她?”
“可你要真的愛她,爲什麼又來撩撥我?“
“我不服,我沒錯!祁嫿,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她尖叫着被塞進警車。
我飄在半空看警方將家裏翻了個底朝天。
終於,在床底找到一只U盤和一個棄用多年的舊手機。
他們順藤摸瓜,歷時三個月終於將團夥在國內的據點、手下、銷贓渠道一網打盡。
又過一個月,警方與國際刑警合作抓住了在逃的頭目,引渡回國。
一並被移交的還有一雙被做成標本的手。
父親拄着拐杖,送我去火化。
下葬那天,監獄也通過了洪閻山的外出申請。
父親靠着墓碑老淚縱橫。
“嫿嫿,爸爸錯了,爸爸不該懷疑你。”
洪閻山扶起他安慰:“爸,您這樣嫿嫿會擔心的。”
“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她。“
他掏出我們的結婚戒指,輕輕放在墓碑前。
“嫿嫿,我會爭取減刑,出來好好照顧爸。”
“下輩子,我一定早早找到你,對你一心一意。別不要我,好嗎?”
兩人相擁流淚,我也終於能放下對父親的牽掛。
靈魂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漸漸消融在溫暖的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