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臨淵猛地睜開雙眼,冷汗浸透了裏衣。窗外弦月如鉤,將誅仙盟總壇的石壁映出森冷光澤。距離踏平天劍閣青嵐分壇已過去兩日,可體內那股躁動不安的力量卻越發難以壓制。
"又做那個夢了..."他抬手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指尖觸及一片溼冷。
夢中淨心宗的大火永不熄滅,師父清虛子的血永遠流不盡,陸明自爆金丹時的光芒比烈日還要刺目。每一次噩夢,都會引發體內魔氣的暴走。
楚臨淵盤膝而坐,試圖運轉《太虛靜心訣》——這是淨心宗最基礎的調息法門,也是師父教他的第一套功法。可往日平和的靈力此刻卻如脫繮野馬,在經脈中橫沖直撞。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該死..."
他咬牙內視丹田,只見原本應該涇渭分明的靈力與魔氣此刻糾纏成一團紫黑漩渦,不斷沖擊着經脈壁障。三年前那個雨夜,上古魔尊的傳承強行灌入他體內時,就已經埋下了隱患。
窗外突然雷聲大作,暴雨傾盆而下。楚臨淵驚覺自己的情緒正在影響天象——這是元嬰期大能才有的能力,可他分明還在金丹巔峰!
"魔尊!"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五大仙門的探子出現在總壇三十裏外!"
楚臨淵剛要起身,丹田處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眼前一黑,踉蹌着扶住石壁,整條手臂上的血管都泛出詭異的紫黑色。
"讓他們...等着..."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門外屬下似乎察覺到異常:"魔尊可是舊傷復發?屬下這就去請藥長老..."
"滾出去!"
一聲暴喝伴隨着靈力震蕩,將厚重的石門轟成齏粉。那名誅仙盟弟子被氣浪掀飛十餘丈,撞在對面山壁上昏死過去。
楚臨淵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插入石板。他周身騰起紫黑氣旋,所過之處石壁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體內兩股力量徹底失去平衡,魔氣正以恐怖的速度吞噬着他苦修多年的靈力。
"不...不能在這裏..."
他掙扎着捏碎腰間玉符。下一刻,震天龍吟響徹雲霄,玄夜破開雨幕俯沖而下,巨大龍首撞碎殿頂,金瞳中滿是焦急。
楚臨淵用最後一絲清明躍上龍背:"去...墜星淵..."
黑龍長嘯一聲,沖天而起。就在他們離開的刹那,整座石殿在魔氣侵蝕下轟然坍塌,化爲齏粉。
暴雨抽打在臉上,楚臨淵意識逐漸模糊。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臨淵,記住,道心若正,萬法皆可爲正。"清虛子滿身是血,卻仍將最後靈力渡入他體內,"莫要被仇恨蒙蔽..."
畫面陡轉,陸明肥胖的身軀在金光中膨脹:"兄弟,替我們活下去!"然後是刺目的光,和五大仙門修士驚恐的尖叫...
"啊——!"
楚臨淵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吼,周身魔氣徹底爆發。玄夜哀鳴一聲,龍鱗在魔氣侵蝕下片片剝落,露出血肉。可黑龍仍死死護住主人,向着墜星淵疾馳。
墜星淵底,終年不散的霧氣突然翻涌起來。玄夜俯沖而下,在即將觸地時化作人形,抱着昏迷的楚臨淵滾入一座古老祭壇。
"主人...堅持住..."
黑衣少年模樣的龍仆顫抖着劃開手腕,龍血滴在祭壇紋路上。古老符文次第亮起,形成金色牢籠將楚臨淵籠罩其中。
"太虛鎮魔...啓!"
金光與魔氣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嘶嘶聲。楚臨淵在昏迷中劇烈抽搐,七竅不斷溢出紫黑血液。他的意識墜入一片混沌,四周全是扭曲的畫面和聲音。
"楚臨淵..."霧氣中走出清虛子的身影,卻是半邊身子焦黑,"你看看自己的樣子,還算修道之人嗎?"
他想辯解,卻發不出聲音。低頭看去,自己的雙手已經變成猙獰的魔爪。
"入魔易,守心難。"師父的影子嘆息着,"你體內流淌着太虛靈體的血,這是劫數也是機緣..."
"師父!"楚臨淵在混沌中大喊,"弟子該怎麼做?"
沒有回應,清虛子的身影消散在霧氣中。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慘叫的亡魂,都是死在他手上的五大仙門弟子。他們拉扯着他的衣袍,哭喊着"魔頭償命"。
楚臨淵痛苦地抱住頭,體內兩股力量撕扯得愈發劇烈。就在意識即將崩潰的刹那,一縷清光突然從丹田深處亮起——那是師父臨終前渡入他體內的最後一絲太虛靈力。
清光如豆,卻堅定地照亮了混沌。楚臨淵福至心靈,不再抗拒魔氣,而是引導它們與太虛靈力相融。就像師父說的,萬法皆可爲正...
現實中,祭壇上的金光突然大盛。楚臨淵周身魔氣不再狂暴,而是如百川歸海般回流體內,在丹田處形成一個穩定的紫金漩渦。
玄夜癱坐在地,龍血幾乎流盡:"主人...成功了..."
與此同時,萬裏之外的天劍閣主峰,蕭雲河猛地睜開雙眼。
"太虛靈體?!"他難以置信地望向墜星淵方向,"清虛老鬼竟然把那個傳給了他徒弟?"
閣主袖中手指掐算得幾乎出血,面色陰晴不定。良久,他取出一枚血色玉簡捏碎:
"通知其他四大仙門,誅魔計劃提前。此子...斷不可留!"
墜星淵底,楚臨淵緩緩睜眼,眸中紫金光芒流轉。他感受着體內前所未有的力量,卻無半分喜色。
"玄夜,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龍仆虛弱地回答,"明日就是仙盟大會..."
楚臨淵扶起傷痕累累的龍仆,望向天劍閣方向。體內兩股力量暫時達成微妙平衡,但他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備戰。"他輕聲道,聲音裏帶着冰冷的決絕,"明日,我要五大仙門血債血償。"
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照在楚臨淵半邊臉上。光明與黑暗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涇渭分明,就像他體內糾纏的力量。
仙盟大會的鍾聲,已經在千裏之外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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