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餘熱還在空氣裏飄,張然剛洗完碗擦着手,手機在客廳桌上震了震。她走過去拿起一看,心髒猛地往嗓子眼躥——陳昊發來的消息只有一行字:“下樓,我在你家屋後!”
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她踩着粉色的棉拖就往後門跑,手在門把上頓了半秒,又順了順自己微卷的頭發。門“吱呀”一聲開了,屋後的月光斜斜切過野草,陳昊就站在那片半人高的草坡前,酒紅色的頭發在暗處泛着點啞光,旁邊還戳着個染了黃毛的男生,吊兒郎當地晃着腿。
“喲,嫂子下來了。”黃毛先開了口,聲音帶着點戲謔的笑。
張然的臉“騰”地燒起來,眼角的餘光瞥見陳昊繃着的側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當着外人的面,總不能讓他下不來台。她沒應聲,只是往陳昊那邊挪了半步,棉拖踩在泥地上,沾了點溼涼的草屑。
陳昊斜睨了黃毛一眼,沒說話,但那眼神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黃毛識趣地擺擺手:“得,我先撤,不打擾你們。”說着吹了聲口哨,溜溜達達地鑽進旁邊的巷子,背影很快融進夜色裏。
空氣突然靜下來,只有風吹過野草的沙沙聲。張然攥着衣角,正想說點什麼打破尷尬,陳昊忽然朝她家二樓抬了抬下巴:“你弟好像在看我們。”
她猛地回頭,二樓廚房的窗戶亮着燈,窗簾沒拉嚴,果然有個小小的影子貼在玻璃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她那愛湊熱鬧的弟弟。心跳漏了一拍的瞬間,腦子裏竟莫名蹦出物理課上學的——亮處的物體能被看見,暗處的卻不行,所以她看得見她弟弟,她弟弟卻看不清他這裏,頂多看到兩個人影。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陳昊已經往前走了一步。他比她高不了多少,但站得很近時,陰影把她整個人都罩住了。張然下意識地往後縮,腳後跟踢到塊小石子,踉蹌着差點摔倒,陳昊伸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帶着點薄繭,是刻木頭磨出來的,溫度燙得驚人。張然剛想抽回手,他的另一只手已經扣住了她的後頸,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往下按。
唇瓣相觸的瞬間,張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他的嘴唇有點幹,帶着戶外的涼意,卻又燙得讓她發慌。她的眼睛還睜着,能看見他濃眉下的睫毛,在月光裏投出淡淡的影,還有他挺直的鼻梁,離得那麼近,呼吸都混在了一起。
沒等她反應過來,陳昊的吻已經加深了。他的舌尖帶着點侵略性,輕輕撬開她的牙關,張然的腦子“嗡”的一聲,所有的思緒都被攪成了亂麻。她想躲,後頸卻被他牢牢按着;想推,手腕還被攥在他手裏,那點力氣在他面前像撓癢。
微卷的頭發蹭到他的下巴,帶着點洗發水的清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木屑味混在一起,成了種很陌生的氣息。張然的眼睛慢慢閉上,睫毛抖得像受驚的蝶,腳趾在棉拖裏蜷起來,沾着的草屑硌得腳心發癢。
他的吻算不上溫柔,帶着點少年人的莽撞和急切,甚至有點疼,但張然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只能順着他的力道仰着頭。屋後的野草在他們腳邊輕輕晃動,二樓的燈光透過窗簾縫隙漏下來,在他酒紅色的發梢上投下一小片光斑,又順着他的脖頸滑進衣領裏。
不知過了多久,陳昊才慢慢鬆開她。張然的嘴唇被吮得發腫,喘着氣低頭看自己的棉拖,鞋面上沾着的草屑不知什麼時候蹭掉了,只剩下溼涼的泥印。
唇上還殘留着他的溫度,帶着點粗糲的觸感,像他刻木頭時用過的砂紙,磨得她心尖發顫。她不敢抬頭,眼睫垂着,能看見陳昊的鞋尖離自己的棉拖只有半拳距離,也是沾着泥的,褲腳還卷着,沾了幾根草莖。
陳昊的呼吸也有點亂,他抬手想碰她的頭發,指尖剛要觸到那點自然卷的發尾,巷口突然傳來腳步聲,還有鄰居張嬸大嗓門的說話聲:“老李家的,借瓶醬油!明兒就還你!”
張然的心髒像被攥緊了,猛地抬頭看陳昊,眼裏全是慌。她家屋後這條小路平時沒人走,張嬸怎麼會突然過來?要是被撞見這副樣子,明天全鎮子都得傳遍閒話。
“快走!”她壓低聲音,手忙腳亂地推陳昊的胳膊,指尖觸到他結實的肌肉,又觸電似的縮回來,“有人來了,被看見就完了!”
陳昊也聽見了腳步聲,眉頭擰了擰,往野草深處退了兩步,酒紅色的頭發在暗處晃了晃:“那我……”
“別說話!”張然急得踮腳往巷口望,月光下能看見張嬸的身影越來越近,手裏還拎着個空醬油瓶。她拽住陳昊的手腕就往草坡後拉,棉拖在泥地裏打滑,差點崴了腳,“從這邊走,繞後牆出去!”
野草被兩人踩得譁啦響,陳昊順着她的力道跑,另一只手還不忘護着她的後背,免得她被草莖絆倒。張然的心跳得像擂鼓,耳朵裏全是自己的喘氣聲和野草摩擦的聲響,還有遠處張嬸漸漸清晰的腳步聲。
跑到後牆根,陳昊停住腳步,突然反過來攥住她的手:“那事……”他指的是昨晚那句“做我女朋友吧”,眼神在暗處亮得驚人。
“以後再說!”張然甩開他的手,往巷口方向瞥了眼,張嬸的聲音已經到了隔壁院門口。她推了陳昊一把,聲音裏帶着點急出來的顫音,“快走吧,晚點我跟你說!”
陳昊還想說什麼,看她急得鼻尖都沁出了汗,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轉身翻過後牆——那牆不高,他動作利落地像只貓,酒紅色的頭發閃了下,就消失在另一邊的陰影裏。
張然貼着牆根站了會兒,聽見牆外傳來遠去的腳步聲,才長長鬆了口氣。她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草葉,理了理微亂的頭發,又抬手碰了碰自己發燙的嘴唇,指尖觸到的地方還是麻的。
剛轉身想回屋,二樓的窗戶“咔噠”響了聲,弟弟的小腦袋探出來,鬼鬼祟祟地問:“姐,剛才那是誰啊?”
張然的臉又燒起來,撿起腳邊的小石子朝窗戶扔了下,沒好氣地吼:“關你屁事!趕緊睡覺去!”
弟弟“嗷”了一聲縮回去,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張然看着那扇亮着燈的窗戶,突然想起剛才陳昊吻她時,弟弟說不定一直扒在玻璃上看。她捂着臉往門口走,棉拖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得厲害。
回到屋裏,她靠在門板上,心髒還在砰砰亂跳。手機安靜地躺在口袋裏,她摸出來解鎖,屏幕上幹幹淨淨,沒有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