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
我不太懂死是什麼，但我知道兒子希望我去死。
之前兒子帶我去醫院的時候，醫生也說過死字。
可我明明記得，當時兒子哭着求醫生讓我不要死，讓我多活幾年。
“不懂，我不懂。”
我把卡在膝蓋上的碎瓷片弄掉，喃喃出聲。
我不懂死，也不懂爲什麼兒子變得這麼快。
但既然兒子想讓我死，我想辦法就是了。
平常兒子出門都會把家門從外面鎖住，這次他走得急，沒鎖。
我開了門，敲響對面鄰居的門。
我記不太住見過的人，但我記得這個開門的鄰居。
她之前嫌棄過我髒，還讓兒子趕快帶我搬家，不然我控制不住的時候，臭味會飄到她們家。
我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什麼事？”
她皺着眉，卻沒有讓我滾。
“你好，”
兒子說做人要禮貌，我一直記得，
“你知道死是什麼嗎？”
“我想現在就死。”
她愣住了，臉色變得煞白。
手裏端着的菜更是差點沒穩住。
“誰跟你胡說八道了？”
她好像很生氣，一把把我拉進她家裏。
“你能跑能跳的，說什麼死？”
“現在醫療這麼發達，你還能活很久，聽懂了嗎？”
她對着我說了很多，但我聽不懂。
她好像很討厭死。
可死不是好事嗎？
兒子希望我死，他又不會害我。
她幫我包扎了傷口，還給我吃了她做的飯菜，很好吃。
好吃得我眼睛有點熱熱的。
也有點暈。
我問她什麼東西是苦苦的，還能放進粥裏。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讓我好好活着。
我害怕兒子突然回家發現我不在，擔心我。
塞下最後一口飯，就跑了出去。
等我站到家門口，才發現門關了，我進不去。
我在角落蹲下，腦袋更暈了。
外面有點冷，但我很困，抱着自己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時候，我好像做了個夢。
夢裏我還是個人人笑話的傻子。
那天我自己偷偷跑出去玩，走到公園，迷了路。
有個孩子笑話我傻大個，說我連大小便都控制不住，是蠢貨。
我低頭，才發現自己因爲害怕，褲子又變得溼溼臭臭的。
可我反應不過來，還沖着他笑。
兒子找過來的時候我就站在路中間，任由他對着我指指點點。
他發了很大的火，對着那個小孩又罵又打。
自己也哭了。
最後他賠了那家人五千塊錢。
後來他緊緊抱住我，哭得很大聲：
“媽，我欠你太多了。”
“媽，別聽他們的，你一點不傻，你以前那麼愛美，等你病好了，兒子帶你去買衣服。”
他幹淨的襯衫上沾了棕棕黃黃的東西，可聽到我那句響亮的“好”，
他還是笑得露出牙齒。
兒子很愛我。
我確定他很愛我！
我迷迷糊糊又醒了。
“兒子愛我。”
我站起身，腦袋還是很暈，
“我要死，現在就要。”
因爲我也愛他，所以他希望的，我要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