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件拍品都順利交易,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等待着最後壓軸之物。
當侍者捧着那個檀木盒走上台時,整個大廳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打開盒子,龍血玉佩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仿佛有生命般散發着微光。
拍賣師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接下來是今晚的壓軸拍品……”
……
拍賣會還未結束,風泠鳶便離開了。
而那個競家的少女卻追着風泠鳶而來。
悅來軒二層臨窗的雅座。
陽光透過冰裂紋窗櫺將錦瑟面前的酥酪照得晶瑩剔透。“再來份玫瑰餡的。”她含糊不清地囑咐小二,糖霜正從嘴角簌簌落下。“這個糖蒸酥酪真好吃……”
“小二,糖蒸酥酪再來一份,等會再送到三樓七號房。”
“得嘞兒……客官您稍等,小的這就吩咐廚房。”小二轉身下樓。
幾人在樓梯間,擦身而過。
“不好意思,這位姑娘這株寒心木槿花可以讓於我嗎?我真的很需要。”
少女的眼眸似一泓清水,眉目如畫,聲音軟軟糯糯的,嘴角揚起明媚的笑。
起初,風泠鳶還以爲不是叫自己,畢竟今日她將長發盡數束進青玉冠中,額前隨意散落幾縷碎發遮掩柔和的輪廓。鴉青長衫裹住纖細身形,腰間革帶銀線暗紋,勾勒出幾分散漫。但聽到寒心木槿花時,抬頭看去。
風泠鳶呼吸一滯——這張臉,爲何似曾相識?
那柄烏木折扇‘啪’地一收,在她掌心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扇尾墜着的墨玉墜子隨着動作輕輕晃動,在陽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她唇角微挑,扇骨抵着下巴,漫不經心地看着她們,眼神銳利如刀,偏又帶着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旁人見了,只道是哪家風流倜儻的小公子。
“姑娘……這是何意?”
方寒有些警覺,起身擋在風泠鳶身前。
“小女姓沐名晚意,還請姑娘割愛,此花我真的很需要,你付給拍賣場的金幣我會盡數還給你,如果你還覺得不夠,您說個數。”
“沐小姐怎知……我是女子?”
折扇一展,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狹長鳳眼,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
“爲掩蓋耳洞留下的紅痕,特意穿了玄狐毛領的雲紋鬥篷,只要觀察仔細一些,自然是能看出來的。”
“然後呢,認出我是女子又能怎樣?”風泠鳶漫不經心地看眼前二人,“木槿花你出多少金幣我都不會賣,我敢點天燈,你就應該知道我……根本不差錢。”
“此花是我想尋來送與家中長輩的,不是爲了自己。”
“那又如何,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我家小姐真的很需要……”
只見這位名爲‘琥珀’的侍女,撲通——跪了跪在了風泠鳶面前。
“琥珀!”
風泠鳶手中的折扇微微一頓。她垂眸掃了一眼跪地的侍女,眼底閃過一絲玩味,隨即用扇骨輕敲掌心,發出兩聲清脆的響。
“這是做什麼?"她語調懶散,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壓迫感,“我這兒可不是戲台子。”
錦瑟正捧着新上的糖蒸酥酪,見狀連忙咽下口中的甜點,小聲道:“小姐,同她們說這麼多做什麼……”
沐婉意急步上前要扶起琥珀,繡着纏枝蓮的杏色裙裾掃過地面。她抬頭時,風泠鳶才注意到她左眼尾綴着一粒朱砂痣,像落在雪地上的紅梅瓣,平添幾分靈動。
風泠鳶一陣恍惚,似乎記憶裏也有一人和她長得一樣的朱砂痣。像極了十一年前那個傍晚裏,同她告別的身影。
“姑娘恕罪。”少女聲音依舊柔軟,卻多了幾分堅定,“琥珀自幼跟着我,見不得我受委屈。這株寒心木槿花是我母親喜愛,說它‘朝榮暮落,生生不息’,恰如我父親和母親的感情……我尋了好久,若姑娘肯割愛……以後但需要我沐家的時候絕不推辭。”
風泠鳶收回思緒,折扇‘唰’地合攏,扇柄挑起少女下巴。忽然傾身逼近,青玉冠垂下的流蘇掃過對方臉頰:“你母親喜歡……與我何幹?”她指尖在扇柄上輕輕摩挲,“不過……一朵花而已,我也不妨告訴你,此花對我來說同樣很重要,所以……恕我不能割愛。”
風泠鳶輕笑出聲,腕間暗勁一吐將折扇收回袖中。
“沐家小姐這般作態,倒顯得我欺負人了。”風泠鳶輕笑一聲,“但你如此低三下四,傳出去也不怕丟滄瀾沐家的臉。”
方寒不知何時已擋在二人之間,周身流轉着靈力波動,“沐姑娘,請自重。”
“什麼條件我都能接受,只要能把這株冰心木槿花讓於我。”沐晚意咬牙道。
“我拒絕。”風泠鳶的聲音毫無波瀾。
琥珀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沐晚意攔了下來,她的嘴唇張了又張,還想說些別的什麼,最終還是拉着琥珀的手轉身離開,背影孤寂又堅強。“不好意思,我們打擾您了……”
下樓時,風泠鳶看着她,那背影似乎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了。
那個人離開時也是這般,背影孤寂又堅強。
“沒事,世界之大不可能只有這一株,我們再找!”
“小姐……”
風泠鳶收回目光,眼角瞥見地上遺落的碧海雙魚佩,撿起,只覺得有些眼熟。
“等一下!”
“姑娘?”
“這玉佩誰給你的?”風泠鳶眸光閃爍,伸手歸還。
“多謝……這玉佩是我母親給我的,有什麼問題嗎?”沐晚意有些疑惑。
“方寒,將那株木槿花給她。”
幾人愣了一瞬。
隨即方寒立馬反應過來,遞了過去。
“小姐你……”錦瑟有些不解。
沐晚意道了謝,聲音很輕,卻意外地清朗,從儲物手鐲裏拿出一袋金幣:“這裏是三十五萬金幣,剩下的十五萬待我回滄瀾之後,再還於你,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可以再加。”
“不用了……”風泠鳶沒有接,起身上了三樓。“就當送你了。”
方寒錦瑟二人緊隨其後。
茶水涼了。樓下響起沐晚意疑問的聲音,很遠,又很近。
“姑娘,你爲何……突然改了主意?”
“……”她沒有答。